卫苁菱只是温婉的笑,并没有和沈智吵起来,也没有因为玉雪城帮姜晚说话而诧异,她眸子里划过淡淡的嘲讽,都说姜晚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虽然进退有礼,但是明显比不上帝都真正的贵女,就算真有什么才艺,也是拿出来丢人现眼。
而且,一个曾经在花街柳巷待过的人,呵,只是一个最下等的人而已。
姜晚仍是紧张,卫长安弯下身子在她耳旁嘀咕了几句,瞟了瞟刚来的卫保儿。
随后,卫保儿缓步走近了姜晚,接过了姜晚手中的花,她皙白的指尖,浅白的衣裳,衬着红艳艳的花,还有对着姜晚柔和下来的精致媚眼,格外好看。
饶是一向见惯了美人,而且被美人围绕的盛惊华也是一愣,他见过的佑安郡主,向来是对他冷漠,高傲,无视,或者是像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
他从未见过这般素雅如兰,温和婉约的卫保儿。
盛惊华眼眸中多了几分浓厚的兴趣,卫保儿去换的这件衣裳,和他的,如此般配。
倚着栏杆的卫容,握紧了手里头的茶杯,指骨泛白。
“既然是我家晚晚中了头彩,那我们也就不谦虚了。”卫保儿笑着将花随手抛在了桌子上,掂起了桌上的苹果,“只不过,姜晚姑娘表演的这个才艺,需要有人配合,不知,哪一位愿意伸出援手?”
卫保儿虽然是以询问的语气说出来,但是她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卫苁菱。
卫苁菱本只是想让姜晚出丑下面子,从没有要配合谁来完成什么才艺。
只不过,自从盛惊华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追随卫保儿之后,卫苁菱就开始怨恨了,怒火中烧,所以对于卫保儿这近乎挑衅的眼神,卫苁菱站了起来。
“既然佑安妹妹这样说,本郡主自然是要帮助姜晚姑娘的。”卫苁菱冷冷的站了起来,旁边的卫秋想拉住她都来不及,以卫秋的直觉来看,这件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卫苁菱说道:“只是不知道,姜晚姑娘到底是要表演琴箫合奏,还是弹唱乐曲。”
卫保儿笑了,将苹果在手里头掂了掂,“谁说,姜晚要展示这些才艺了?来人啊,上靶子和弓箭!”
很快就有宫人将箭靶和弓箭呈了上来。
“这里太过狭窄,不如众位随本世子一起去后院宽敞之地?”卫长安意气风发的接过一支弓箭。
卫保儿握着苹果,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卫苁菱气急败坏,“这算什么才艺!”
这个时候,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卫长宁幽幽的来了一句,“都说礼乐骑射,学堂里都会教的东西,怎么就不算才艺了,合阳堂姐难道只以为琴棋书画才是才艺?”
卫苁菱美目一瞪,刚想说卫长宁一个小辈插什么嘴时,盛惊华就开口了,“自然是算的,没想到,姜晚姑娘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妙人。”
这话若是从别的男子口中说出来,那就是轻佻,而从盛惊华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夸奖称赞。
卫苁菱霎时间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头,双眸干涩。
盛惊华……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为了区区一个姜晚!不!一定是为了佑安那个贱人!
就在卫苁菱神色不虞的时候,玉雪城又出来蹦哒了。
“姜晚姑娘真厉害,竟然会射箭,我也想学射箭,可是我姐姐非不让,要是我也像姜晚姑娘这样厉害就好了。”玉雪城两眼发光的看着姜晚,瞬间人就走到了姜晚旁边,自来熟一样挽住了姜晚的手臂。
本欲伸手挽姜晚手臂的沈智僵了僵,手指动了动就收了回来,但是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只当是玉雪城崇拜姜晚。
姜晚不着痕迹的挣脱开了玉雪城的手,走到了卫长安旁边,她不喜欢与旁人触碰,她似乎是因为以前在姜家被藏的太久了,不适应与外人相处,看到人多,而且全是生人,她会害怕,一害怕,就只往亲近之人身边钻。
玉雪城显然不知道这一点,姜晚一避开她,她心中如同毒蛇般恶毒的心绪就爆发了,她暗自咬牙,攻略姜晚不成,不是还有一个佑安郡主吗?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卫长宁根本没有父母,长姐如母,若是和佑安郡主打好关系,日后佑安郡主一张嘴一句话就可以让卫长宁娶了自己。
沈智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不懂风情舞刀弄剑的毛头丫头罢了。
就算没能破坏沈智和卫长宁的婚约,沈智如愿的嫁进了镇南王府,她也能把沈智拉下来。
玉雪城脸上是甜甜的笑,可是心底却是心思翻涌成灾。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娇俏的女子,其实是一个恶毒到变态的人。
玉雪城倒是只以为沈智是个粗鲁的小姑娘,可沈智也是高门贵女,自然也是进退有礼,只不过,她爱憎分明罢了,对于一向喜欢踩低别人捧高自己的卫苁菱,沈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会藏着掖着,直接和她呛声,若是向卫苁菱示弱了,卫苁菱只会得寸进尺,而对别人,尤其是那些没有什么坏心眼的贵女,沈智保管是温和有礼。
众人随着卫长安去后院的时候,玉雪城刻意的走在了卫长宁的身后,而她的后面,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潭越,还有卫秋。
玉雪城眸中勾出一抹精光,她故意停顿了一步,双腿微弯,让裙摆拖曳在地,潭越一直在与卫秋小声的交谈,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潭越的靴子哗的踩上了玉雪城的裙子,玉雪城立刻直起腿,如常的向前走,只是因为裙摆被踩住,动不了,潭越明显察觉到了,立刻松了脚,玉雪城由于惯性一头往前栽了过去,她口中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惊呼了一声。
潭越脸上通红通红的,不管是因为什么情况,踩了一位姑娘家的裙摆,是极其失礼的一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卫长宁只稍微转了个身,就只看见一个倒下去黑乎乎的发顶,发顶上面还盘了一个髻,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根碧色的发簪。
出于礼貌,卫长宁扶住了这个栽在他身上的姑娘,待玉雪城终于一脸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时,众人都已经围了上来,玉雪城更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眼眶都红了。
“玉家姐姐,你没事吧?”卫长宁歪头看玉雪城,眸子里纯净澄澈。
卫长宁今年才十三,个子比玉雪城矮了几分,他本来就比玉雪城小,而且可能是因为有一个异常耀眼的双生哥哥镇南王世子在前头,所以众人都只当卫长宁是个被哥哥姐姐庇护在羽翼后头的孩子。
现在这番卫长宁与玉雪城“搂”在一处的画面,众人也只是担忧的问着玉雪城的情况。
显然,玉雪城已经从卫长宁那一句姐姐中感受到了无奈的挫败。
但是她不能表达出来,玉雪城紧紧揪着卫长宁的袖子,然后勉强站稳,才松开了手,“多谢长宁小公子。”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是看着卫长宁的,带着羞涩腼腆,脸颊微红,眼神含蓄。
可惜卫长宁比她矮,没看见这么诱人的一幕。
卫长宁眉目干净清朗,说道:“不用谢,以后当心一些。”
玉雪城只得点头。
而另一个“被”肇事的人此刻却是脸红到脖子根,他向玉雪城极其诚恳的行了一个歉礼,“玉二小姐,真的对不住,潭某并非有意的。”
玉雪城慌忙福身,“没事的,也怪我走路的时候看风景看呆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毕竟当事人都不介意,旁人也无法说什么。
只不过玉雪城捏着帕子的手指,都泛起了惨淡的白。
走在前头的卫保儿和卫长安自然不会对这件事情过多关注,现在的玉雪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倒是卫长宁,自从接触了玉雪城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沈智对别人是甚为不在意的,但是对卫长宁她是极为敏感的,很快就发现了卫长宁的不对劲。
卫长宁整个眉眼都耷拉下来了,还未束冠的半髻系着一条青灰色发带,此刻正软软的垂在他肩头,眉头越拧越紧,神色也是不太好看。
沈智凑近了卫长宁,用着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卫长宁不喜欢发脾气,一贯是温驯乖巧的模样,做他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公子,只不过现下他的表情有些冷冽,只觉得从头到脚的不舒服,他微微垂下头,鼻尖不动声色抵在沈智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和了下来,沈智身上的馨香,让他心神渐渐平静,快要到后院的时候,卫长宁才低声开口道:“那玉二小姐身上的味道……可真是一言难尽。”
他身为男子,自然不会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评头论足,所以他用极其委婉的言语表达出来。
若是玉雪城听到卫长宁这一番话,肯定是要气到呕出血来。
为了今天这个宴会,为了能让卫长宁注意她,玉雪城下了不少血本。
从妆饰到衣裳,甚至还有她专门让调香大师调出来的清冷荷香膏,她在全身都抹了一遍,还在衣服上也熏了荷香。
为了引起卫长宁的注意,她真是花样百出,可惜卫长宁对荷香有些微过敏。
一闻到荷香,总是浑身上下不舒服,鼻间也会难受的厉害,脑袋发疼,额头发胀。
方才他就是那样一扶,身上就沾染了玉雪城身上的香味,甚至久久不曾散去。
好在沈智在他身旁,不然他恐怕是要当场出丑了。
以后,得离这个玉二小姐远一些,卫长宁心中暗暗想到。
玉雪城哪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香膏让卫长宁泛了恶心,要知道,她恐怕要悔恨的将那盒精心准备的香膏扔的远远的。
后院果然十分宽敞,待宫人将箭靶放置好,卫保儿才上前选了一把轻巧玲珑的弓箭,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之后,蓦地冷呵一声,眉宇间带着是杀伐的傲气,她就站在场地中央,笑的张扬邪肆,一身白衣被风掀动,飒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