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容早就沉静下来了,他一动未动,眸中滑过淡淡嘲讽,随后消失不见,“卫长安被陷害杀了郡宁侯,皇上判他秋后问斩。现在到底是谁暗中设计卫长安我们全都不知道,只能先回去保住卫长安的命,找到证据证明卫长安没有杀郡宁侯就能替他洗脱罪名。”
阿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他重新坐下,死死的看着卫容,“所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卫容会来找他,根本不在他意料之中,他甚至在想通卫容也带着记忆重生一事之后,才打算去寻卫容的。
但是没想到,卫容来的如此之快,还给他带来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消息。
阿欢深深吐纳一口气,卫容眼神冰寒如刀,在知道阿欢也是重生之人后,他并未表现太多的笼络而惊喜,本就对阿欢不咸不淡的神情,此刻更是疏离淡漠。
“幻蛊的解药,你有吗?”卫容说话从来不喜欢绕弯子,他开门见山的就问道。
阿欢心中一滞,舌根微微麻木,迟疑了一会儿,对上卫容极冷的双眼,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有,只不过幻蛊的母蛊是我师父亲自种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下意识就恐惧面前这个不过十六的少年。在知道他其实就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摄政王之后,就更恐惧了。
他前世面对一方霸主南宫却倬都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不是南宫云休了?”卫容问他。
这次阿欢很肯定的说道:“并非是他,他如今正活生生的在胤西皇宫里。”
前世其实母蛊也不是种在南宫云休身上,只不过后来因为要找一具适合母蛊生长的身体,发现南宫云休最适合,才会把母蛊完全转移到他身上。
卫容皱眉,说道:“你明日同我一齐回帝都。”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起身拂袖,匆匆离去。
阿欢坐在坐榻上失神,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以前想的脱离了控制。
卫长安?卫长安怎么会被判死刑!绝不可以!阿欢阖眸,冰冷的面具下,掩盖着他那张带着悔恨的脸。
当年……他亲眼看见了,卫长安在帝都城上,被万箭穿心。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支离破碎一般疼痛,他冲过接住了卫长安缓缓倒下的身体,无措的看着他。
可是啊,阿欢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卫长安就已经没了呼吸,歪倒在他怀里。
阿欢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起身往屋内走,既然卫容想要幻蛊的解药,给他便是。
陆渊身上的幻蛊,阿欢很清楚,的确就是姜丹青下的,但是姜丹青还未有这么大能耐,她手中只有一份幻蛊。
连阿欢自己都没想到,姜丹青就这样把幻蛊随随便便用掉了。
他身为百毒手的观门弟子,两世都在南宫千里身边长大,想要知道幻蛊的解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阿欢脚步微顿,站在原地,想了一想,卫容让他和他一起回去帝都,可是那尹骧呢?
这边阿欢还未想好尹骧到底是跟着卫容还是留下来和孟添鸠一起,毕竟尹骧还要帮姜丹青。
另一边,尹骧将自己整张脸都掩在斗笠中,步伐匆匆的走进一家客栈。
客栈里头,姜丹青早就拾掇好了一切,梳洗打扮了一番,那副满脸精明,端雅大方,妆容精致的姜掌门,再次出现在尹骧面前。
那日被卫容等人羞辱,是姜丹青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情,而且卫容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司徒暮的面那样对他。
姜丹青眼中暗暗隐藏着怒火,她捏着一只杯子,唇角勾着冰冷的弧度,总有一天……她会叫卫容付出代价!
她本就有要迁家的打算,现在长溪县令死了,翟驷也被抓了,不出所料,清风寨也肯定会全军覆没,而姜府,现在定然还在卫容的监视中。
她如今不能回姜府,待风头一过,直接迁家到帝都去。
去了帝都,还怕这个卫容能逃跑不曾。
领着尹骧进来的司徒红锦一屁股就坐在凳子上,拿着桌上的梳子比划了几下往自己发梢梳了梳。
“现在卫容几人有什么动向不曾?”姜丹青问尹骧。
尹骧冷嘲一声,“动向?怕是最大的动向就是要把长溪翻天覆地找姜掌门你吧。”
他已经帮了姜丹青这么多,特意为了这次的事情制住阿欢,还不惜与他撕破脸皮,现在可好了,什么事都没干成,反而还暴露了一支潜伏在长溪的精锐部队。
姜丹青对尹骧可没阿欢那样的好脾气,她翘着涂着丹蔻的手指,双股钗上的坠子摇晃着,“呵,尹大人不也是见了卫容向老鼠见了猫一样。”
尹骧听了这话神色一僵,眸色暗了好几度。
二人都是不好相与的人,司徒红锦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睛看着二人,她昨晚可是为了救姜丹青忙了一晚上没好好休息,这一大清早还来了个尹骧打搅她的补觉时间,她能高兴的起来就怪了。
“行了行了,都吵吵嚷嚷的做什么,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都客气一点。”司徒红锦手一拍,整张桌子都颤了一颤。
尹骧收起僵硬的神色,轻飘飘给姜丹青丢去一个眼神。
姜丹青冷哼一声,无论尹骧要怎么做,到时候迁家进了帝都,尹骧在皇帝面前肯定比不过她这个第一皇商。
司徒红锦又开口了,把尹骧给倒腾走,不然她还真没办法休息,“得了得了,你快回去监视卫容去,你在这里和姜掌门互相推卸责任有意思吗?”
司徒红锦算是一个极为摸不透的人,尹骧不想在她面前透露太多,冷着脸离开客栈回衙门去了。
他一直都知道司徒红锦和司徒暮其实是亲兄妹。
但是五年前,司徒红锦和司徒暮之间就闹僵了。
尹骧觉得司徒红锦这个人很奇怪,一下子要救走司徒子和,一下子又用司徒子和威胁司徒暮去救司徒暮此生最恨的仇人,她善变的很,尹骧不想同她多待。
尹骧想到的,卫容自然也想到了,但是现在司徒暮的去向,卫容毫不关心。
卫保儿本来就是因为司徒暮才会遭此劫难,而且如果不是司徒暮去姜府搅局拖延了孟添鸠等人的时间,姜丹青早就被孟添鸠带了回来。
卫容在县衙整装待发,他自己此刻也是换上一套内红袍外锁子甲,精神抖擞,同一旁同样穿着札甲的孟添鸠一齐出发。
卫容率人出去剿匪,阿欢才敢偷偷摸摸的来到卫保儿的住处外面。
他远远的站在远处,看着尽忠职守守在院外头的江河,心里叹了一口气。
正当他要抬脚离开的时候,江河却看到他了。
“阿欢大夫?”江河的大嗓门传到阿欢耳中,阿欢嘴角抽搐了一下,慢慢转身,看见江河在和他招手,“阿欢大夫,您是来看郡主的吗?”
阿欢彻彻底底的暴露在阳光底下,诚然现在的阳光,掩盖在层层云雾中,在院里的景画和景兮纷纷往外看去。
阿欢微微点头,可是他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进去看看,他甚至不确定江河会不会拦住他,毕竟卫容当时说了不让他出现在卫保儿面前,阿欢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幸而江河这时开口,“阿欢大夫是来看郡主的,郡主醒了吗?”
他是问着院里的景画和景兮,景画回答:“郡主还在休息呢。”
江河小跑到阿欢跟前,阿欢看着他那笑眯眯的表情,后退了一步,江河说道:“监丞大人吩咐过了,如果您过来了,就让您进去瞧瞧郡主,帮郡主把把脉。”
阿欢诧异,这竟然是卫容吩咐的?
虽是不敢相信,但还是稀里糊涂的跟着江河进去了。
江河留在外室,景画引着阿欢进去。
阿欢掀着眸子打量着房内,最后目光落在床上,卫保儿盖着被子恬静的睡着了,只不过眉头就算在睡梦中也是紧紧皱着。
“阿欢公子见谅,郡主被我家大人点了睡穴。”景画低声说道,“我家大人让奴婢转告公子,幻蛊一事,还是要尽快解决,否则事态会更严重。”
阿欢盯着卫保儿看了片刻,闭眼深吸一口气,“你先带我去看看那位中了幻蛊的病人。”
实话说,要想解掉幻蛊,除了解药之外,还有一个更快的方法,就是用母蛊把子蛊唤出来,问题是,母蛊并不在大燕,只能去配制解药了。
阿欢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小药包,里面就有幻蛊,还有在母蛊身上提炼的毒。
没有母蛊在这里,只能用母蛊毒来治好他了。
景画面不改色的将人请了出去,让江河带他去了陆渊的住处。
而另一边,卫容等人直接抄了整个清风寨,没了寨主,整个清风寨就像一盘散沙。
不仅仅是抓了所有的土匪,卫容还在清风寨发现了许多官银。
询问之下,才得知这一箱箱的官银,全是他们劫来的皇饷。
卫容二话不说,全部带走。
等他回到长溪县衙的时候,卫保儿已经醒了,阿欢也看过了陆渊,暂时先吊住他的命,不让幻蛊继续侵蚀他的身体,夺走他的意识。
卫保儿醒了之后,坐在床上发了好一阵呆才起身,她并未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直接就穿戴整齐,领着人去了地牢。
灰暗的地牢里,燃着昏黄的灯光,阴暗的湿气直接扑面而来,卫保儿神情凛冽,眉目寒凉,唇角紧抿,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牢房里,只听得到几人沉重的脚步声,在
死寂安静的牢房里嗒嗒作响。
守在牢房的,是梅愁本人。
他谁也不守,就只看着翟驷。
见到卫保儿亲自来了,他忙起身,“卑职参见佑安郡主。”
听到梅愁请安的声音,和翟驷隔了一个牢房的无枝突然爬起来,冲到牢门口,手指死死攀着牢门,看着冷若冰霜的卫保儿。
卫保儿早就发现了无枝,她只是轻轻往无枝的方向扫了一眼。
陆涯低声说道:“郡主,是景欢。”
“不是景欢,她叫无枝。”卫保儿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陆涯摸摸后脑勺没说话。
翟驷和其他三个男人是分开关押的。
卫保儿扬了一下脸,“把门打开。”
旁边立刻有人打开了翟驷的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