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三月末——正月时, 董卓挟持幼帝至长安,而后改年号为初平。
当事时,关羽于汴水斩杀华雄, 糜荏、曹操联手攻破徐荣。
这一战极强地稳定了糜荏与曹操营下军心。
此前,糜荏领兵四万五, 刘备五千,曹操万余人。在收编战俘、又在长安周遭郡县征兵之后,糜荏的兵马扩充至五万, 刘备八千,曹操一万五千。
三方加起来将近七万五千人, 是可以与长安中的董卓军对抗。
曹操由此献计道:“糜将军,操认为,接下来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与董卓军对峙。”
“由操领兵驻扎孟津, 您领兵进驻成皋,占据敖仓,在轘辕、太谷建立营塞, 控制险要。等到时机合适, 再由您遣一支奇兵借道丹析, 入武关偷袭长安。”【1】
这样一来, 他们就可以相互照应, 牵制董卓。
这个计策极为合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兵力有些少,一旦董卓倾尽兵力来攻打他们,他们很难真正挟制对方。
而兵力分散的后果,便是任何一方败北后另一方都会陷入被动局面, 甚至可能会被包围从而溃败。
不过想来董卓目前还在心烦黄巾军, 糜荏深思之后答应了这一计策。
而后请刘备三人继续帮助曹操, 一同前去驻扎孟津。
做出这个决定,一则是他麾下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在同等人数下完全可以与西凉军一争;反观曹操,纵使一万五千人恐怕也比不过西凉一万骑兵,还是请刘关张三人相助更有赢面。
二则黄巾军余党自去年起兵开始,便不依不饶地攻打董卓,想要夺取汉室天下,董卓应当没有那么多兵力对付他们。
商量过后,两方各自进兵选定的区域。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
得知华雄被斩、徐荣战败被俘,董卓果然震怒。
三万先头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再集合只剩不到两万兵马,根本守不住长安。董卓无奈只能增兵,又从后方调遣他的嫡系军队。
凉州军以骑兵为重,他真正的嫡系军队十五万人。包括其中的五万骑兵,全都是骁勇善战的精兵。
但这十五万兵马有大部分需要驻守边关抵御羌人,以及与黄巾军对抗。
——去年他入驻京师时,黄巾军残党白波趁势而起,集结十万兵力抵达河东郡,直逼洛阳。当时他命自家女婿、中郎将牛辅率三万兵马前往镇压,结果不能获胜。
今年正月,袁绍等人的联军声势浩大,他怕白波趁机南下渡河切断他与凉州的联系,方才火烧洛阳、迁都长安。
而后又派刘表为荆州刺史,公孙度为辽东太守,以此来牵制联盟军。
想不到联盟军是不敢西进,曹操和糜荏这两个人居然只领几万兵马就敢前来,还趁着徐荣轻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长安防御军!
如今董卓麾下猛将李傕等人依旧在与白波军作战,所以能动用的兵马,只有堪堪五万人。
五万,其中一万五千是骑兵。加上城中其余兵马,对付糜荏与曹操七万多兵马本是绰绰有余。
但想起糜荏曾以少胜多,以那混合阵型对付休屠各胡骑兵,董卓心下极为不宁。
他坐立不安,不由怒骂:
那姓糜的佞幸,果然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威胁!
想当年征讨黄巾军时,他为中郎将糜荏为都尉,卢植麾下那五校尉就置他命令于不顾,转而追随那姓糜的。明明连败好几次,最后居然运气好到偷渡入广宗,还亲自斩杀张角!
害得他被先帝迁怒,被贬回凉州去做那底层士卒。
要不是韩遂叛乱时他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还不知在边关吃什么苦头呢!
他就说,早该杀了那姓糜的贱人!否则哪里还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董卓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唤来李儒将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全然遗忘当初李儒只是建议他释放袁绍罢了。
至于放糜荏回乡做琉璃商贾,分明就是他自己,想要让糜荏也尝尝从云端跌落凡尘的滋味。
李儒:“……”
他能怎样,难道还要提醒董卓这是他自己犯的蠢?
还不是只能默默承受董卓的怒火。
臭骂过李儒,董卓理智又回来了一点,思考对付糜荏与曹操的办法。
如今糜荏领大部分兵马进成皋,曹操领小部分兵马进孟津。
从感情上来说,董卓恨不得举全部兵马先打败糜荏。
但这显然不行。
不仅是糜荏,曹操这人也有带兵之能,更是奸猾狡诈之徒。先前居然以赠送宝刀为由欺骗于他,叫他放跑了这个试图行刺他的奸人。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便命麾下大将胡轸,带领吕布与两万兵马抗击曹操;命牛辅带领谋士贾诩,以及七万兵马,抗击糜荏。
他的骑兵大多集中在曹操处,这主要是他认为曹操这头兵力较少,他的骑兵容易对抗。
怎知兵马抵达曹操处,甫一对阵方才发现,糜荏居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帮着曹操配备了五千大盾与长矛的队伍,叫他有了与骑兵阵营抵抗的资本。
眼看着到手的胜利不翼而飞,胡轸暴躁不已。
幸好还有吕布这一悍将,叫阵时大败刘关张三英,骇的曹操不敢冒险进攻。
至于糜荏那一头。
依照先前打算,他在兵进成皋后,继续占据敖仓,建造营垒要塞,意欲控制长安以东的要塞。
董卓军到来后,因为人数较多,牛辅勇猛、贾诩又擅长排兵布阵,两方你来我往地试探过几场,各自发现对方不好对付后,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战况就此陷入僵局。
……
便在这时,有人悄然拜访糜营。
来人是朝中官吏,他从长安城南门出城,一路隐藏行踪来到糜营,为糜荏带来了一封信件。
而写信之人,是当朝司徒兼尚书令,王允。
信中这位司徒细数董卓自入京以来的罪状,其言辞切切,真诚地表达写信之人想要诛杀董卓的心愿,极尽诚恳地希望与糜荏里应外合,一同对付董卓。
糜荏看罢信件,沉吟片刻。
王允此人,他不大熟悉。
他只知道对方出身并州太原王氏,早年是豫州刺史。他入京时王允因躲避党固之祸而隐居,先帝身亡之后、何进与蹇硕对峙时,王允才重新受何进征召回到京洛。
而当时,他被派往幽州平叛,与对方缘悭一面。
这会收到王允的信件,他自然需要仔细考虑。
便召集麾下谋士,让他们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众人的意见是可以与王允合作。
他们这些随军的谋士都出于颍川,正是豫州的大郡。王允出任豫州刺史,与当地士族都有往来,他们大致留着对方勤政爱民,是个好官的印象。
而且他在京洛中时,属于拥护天子一派的官吏。如今被迫西迁长安,想要诛杀董卓的心思一定是真的。
总的来说,与王允合作,等于是在董卓眼皮子底下安插一个举足轻重的探子。这在非常时期,可以有想不到的妙用。
糜荏颔首:“便与他合作罢。”
他写了回信,等待回应。
十日后,一人造访糜荏。
——却被董卓罢免的司空,杨彪。
糜荏在京中为官时,杨彪的父亲杨赐还是司徒。当时他作为三公,与糜荏走得很近。受父亲影响,杨彪自然也与糜荏关系匪浅,一直在暗中期待糜荏重回京洛,清剿董卓军。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一入糜荏营帐,杨彪便激动大拜道:“糜国师,彪总算是等到您了!”
糜荏忙把人扶起来。
得知杨彪是受王允托付,前来与他商议对付董卓的办法,糜荏又细细询问长安城中状况。
杨彪一一回答。
目前长安的情况其实非常不妙。凉州军虽强,但白波带领的黄巾军来势汹汹,颇有不攻破长安便不死不休的气势。他们人数多,叫李傕带领的五万凉州军不能分神。
但白波与李傕总会分出胜负。
要么是白波胜,攻破长安,那他们就会对上董卓残部与白波;要么是李傕胜,而后掉过头来与牛辅一起围攻他们。
不管哪一种情况,都是他与曹操不愿看到的。
麾下谋士们也纷纷皱眉,只是这会显然没有什么好的计策,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糜荏倒是从容不迫,浅啜一口清茶淡道:“那便想个办法暗杀董卓吧。”
杀了董卓,凉州军群龙无首,大多人一定愿意投降。届时再派人对付黄巾军,才是最明智的策略。
杨彪摇头叹息:“国师您的这个想法,王司徒哪里没有想过?可董卓出行时身边一直有百余凉州军,将他护卫的密不透风,寻常人等哪里能轻易靠近!”
他们派遣的所有刺客,甚至全部都没能见到董卓的面就被解决了!
糜荏道:“杨公,先前您说董卓搜刮士族财产,劫掠美人供自己与麾下将士享乐,为何不从这个角度对付他们呢。”
杨彪愣了一下。
而后听得糜荏道,“董卓残害如此多的妇女、士族,里面一定有恨他入骨之人。”
“不妨从这方面下手,找找对付他的办法。”
……
这头糜荏与杨彪商议对付董卓的办法,另一头贾诩也正献计牛辅,告诉他击败糜荏的办法。
贾诩道:“将军驻扎在此一月有余,我军却只与糜军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摩擦。不过管中窥豹,可以由此试探出糜军与我军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很难在短时间内攻下对方。”
牛辅闻言,紧紧皱了略显凶狠的剑眉:“那以军师之见,我军当如何对抗那姓糜的?”
贾诩道:“将军,敌军一方驻扎在孟津,一方驻兵成皋,占据敖仓,又建立营塞。他们之间表面上看只是相互扶持,一同逼迫我军,但实际上,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是这个。”
他指着营帐之中的沙盘道:“您看,一旦敌军建成营塞,必然易守难攻。我等为攻破糜军,必将兵力集中在这两处,反而将最为关键的地方暴露在敌军眼前。”
牛辅愣了一下:“什么地方?”
贾诩直指某个不起眼的小道:“武关。”
武关道历史悠久,乃是商周时候开辟。由长安东出,连接秦岭北侧灞水河谷,以及南侧丹水河谷。从这里出发,可以直取长安。
牛辅瞳孔紧缩,来来回回在这几个地方看了好几遍,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冷哼道:“好啊,我道那姓糜的龟缩成皋做什么,原来打的竟是这般目的!幸好军师机智,看出那姓糜的计谋,否则可真要被他们偷袭成功!”
“将军谬赞,”贾诩从容一笑,“既然看出敌军目的,那么他们为保存实力,就一定不会轻易攻打我军。”
“是以诩认为,我军表面上可以继续驻扎在此与糜军相抗,实际上则调遣大半兵马,前往孟津拿下曹操。”
“只要拿下曹操,我军反过来可以从此地与孟津对糜军行成夹击之势。届时,想要拿下糜军自然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牛辅闻之,抚掌大悦。
忙命麾下去将驻扎在孟津的胡轸找来,与他商量何时奇袭曹操军队。
三月末,孟津。
作为董卓的一名随侍,韩从事因为很会看董卓眼色、极为懂得讨好董卓,被董卓派遣搜刮周围州郡美人、供其淫乐的这一重任。
他今日又领兵出去巡查了一圈,不曾想竟抓到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那冰肌玉骨、国色天香的模样,叫韩从事当即便意识到自己升官的机会来了。
一顶小轿抬着美人从孟津军营借道,韩从事正在幻想自己献上美人后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的模样,一名高大英俊的武将骑着一匹大红色的宝马迎面而来。
韩从事忙下马行礼道:“吕都尉。”
来人正是吕布。
与半年前的微末武将完全不同,如今的他是董卓的义子,位高权重,在营地之中来去自如,就连胡轸都不敢对他说什么重话。
他点头,瞧见后头小轿,随口问道:“轿中是何人?”
韩从事躬身道:“回都尉,是贡献给董太师的美人。”
吕布知自己这位义父喜好享受华服美人,不打算多问。正欲离开时,忽见轿中一只葱白的玉手掀开车帘,露出里头那美人怯怯的脸庞,以及一双含泪的双眼。
吕布如遭雷劈!
——被抓的这名女子,居然是他日思夜想的貂蝉!
先前在京洛,他还能与貂蝉同信,知道她的状况。但自从他跟随董卓来到长安,便再没有收到过对方的消息。
他原本还想着战事平定后便去朐县接她,却不想竟在此处见到了她。
怔愣间,韩从事已经走了百步远。吕布忙纵马追上去:“站住。”
韩从事疑惑道:“不知吕都尉还有何吩咐?”
吕布道:“把轿中人留下。”
韩从事正欲拒绝,便见眼前寒光一闪,张口再没有声音。
等随手杀了所有人,吕布柔声道:“貂蝉姑娘,此处已安全,你可以出来了。”
轿中美人闻言,缓缓掀开帷幕。待瞧见吕布高大的身影,一直噙着的泪滚滚而下,梨花带雨般悲泣道:“奉先……”
吕布哪里能见美人垂泪,心都要碎了,忙上前叠声安慰她。
在吕布安慰下,貂蝉渐渐平静下来,断断续续讲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原来貂蝉一直跟在糜荏身边,本来此次出征糜荏不想带她,但她挂念自己住在洛阳城中的亲友,才求得糜荏一路跟随。
之后因为目的地不同,糜荏便安排了几人护送她前往探亲。却不想京洛被董卓放了一把大火,方圆两百里全部被烧毁,而她的亲友都被挟持来到长安,她只好前来长安。
结果刚到此地便被韩从事看中抢走,好在运气好,还能遇见吕布。
貂蝉擦干泪珠,红着眼眶行礼:“还好妾遇见奉先,不然妾都不知会遭遇什么。”
吕布定定瞧着眼前这一绝色美人。
自见到貂蝉后,长久以来的思念在他心中澎湃汹涌。但他喜欢貂蝉太久,完全将这个女子刻在了自己的心尖上,丝毫不敢唐突于她。
只紧紧盯着她的脸颊,郑重道:“貂蝉姑娘,如今世道正乱,你一个柔弱女子,如何安生?”
“你可愿跟着我,我定护你一世周全!”
貂蝉目光微闪。
她上面的那一番话自然是骗他的,是糜荏询问她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她同意的。
本以为只是虚情假意的计谋,但在此时此刻,看着这个男人刚毅的脸庞与举足轻重的承诺,想到他一直以来在信中的遣词用句,貂蝉的心也被触动了一下。
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然后看这男人傻笑起来。
貂蝉随着吕布回到营帐中。
纵使她蒙着面纱披着吕布的披风,亦有不少将士从她妙曼的身姿里瞧出几分姝色,眼馋地禀报了胡轸。
胡轸闻之,特意前来吕布营帐中一探究竟。瞧见貂蝉慌乱中露出的容颜,他惊喜道:“奉先,这美人是董太师赏赐奉先你的?”
吕布将貂蝉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将她遮地严严实实,闻言皱眉:“什么?”
“嗨,这不是待在这毛都没有的鬼地方一个多月,兄弟们都馋女儿香了么?”胡轸搓搓手,笑嘻嘻探头去看吕布身后的美人,“这等美人,享用起来一定是极为舒爽的吧?奉先你快一些,咱们哥几个都在等着呢!”
吕布闻言大怒!
他凝视胡轸,漆黑的眼眸中正像是在看死人,已经没有丝毫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