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觉他们很快回到了礼拜堂。



    里面并没有人, 众人按照女鬼的指示，很快找到了那幅画。



    颜也之前就差不多猜到了一些，见到实物之后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轻抚过画框下的铭牌，低声读出了上面的小字：“《贩卖孩子的商人》, 约瑟夫·玛丽·维安, 1763年。”



    这是一副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油彩画, 画中一位高贵而矜持的女主人坐在椅子上, 身侧站着她的女仆，商人跪在对面，从篮子里提起一个带翅膀的婴孩，像是准备贩卖给女主人。



    莫觉从刚刚起便一直在找打开这幅画的方法, 然而不论是往外拉、往里推还是试图掀动整幅画，都没能成功。



    这幅《贩卖孩子的商人》并不是被悬挂在这挡住了暗门，而似乎是整张画框都固定在了墙面上。



    “应该还有什么机关。”



    爵爷微微颦眉, 见颜也在看铭牌，很快也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他观察了片刻, 手指微微用力, 将那铭牌往下按了按。



    颜也：“不是这里，我刚刚按过……”



    他话音未落, 便见莫觉卡住铭牌边缘, 开始将它往外拉……竟真的将那铭牌拉出了丁点。



    颜也登时闭嘴。



    爵爷继续用力，只听“嗡嗡”的细微齿轮转动声, 那铭牌后连着的一根铁链一同被扯出墙壁，同时，油画所在的整面墙都缓缓转动, 像旋转门那样打开了缝隙。



    莫觉抬头与颜也对视了一眼。



    颜也：“我进去, 你在这拉着绳子？”



    “不, ”莫觉摇摇头，“我们一起进去，让他们留下一个人在这拉着绳子。”



    实际上，留人只是以防万一，这是神父藏东西的地方，不是监牢，按理来说里面也该有出来的方法。



    莫觉正暗自担忧沈雍乐的安危，没有多解释，留好守门的人后，当先进入了黑暗的隧道。



    好在隧道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他们走进深处，发现尽头是一间大约七八平米的卧室，还配有洗手间和淋浴间，宛如一间可供人临时居住的宿舍。



    玩家们默契地开始分头搜索，很快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暗格。



    打开便见两个文件袋。



    莫觉拆开其中一个粗略翻了翻，发现都是领养合同，无数孩子以明码标价的方式被贩卖至世界各地。



    有玩家很快注意到这些孩子中有男有女，他们有的刚出生不久，有的则已经长到了五六岁。



    “原来还真是‘贩卖孩子的商人’……”



    “可是他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孩子呢？！诱拐？难道不会被发现吗？”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突然脆生生回答：“不会呀，因为我们从出生就是秘密！”



    众人话音一顿，仿佛被谁掐住了喉咙，都瞬间哑了。



    颜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你们？你在哪里？”



    “不能告诉你，”小男孩奶声奶气道，“除非……你们陪我玩游戏。”



    莫觉微微冲颜也摇了摇头。



    然而下一秒便听小男孩道，“如果不陪我玩游戏，你们就再也出不去了哦！”



    玩家中登时出现一阵骚乱：“什么？！”



    “怎么能这样？！”



    有站在通道口的人立刻回头去查看，很快便一脸惊恐地跑了回来：“门真的关了！我试着敲了敲门，外面的人也没有帮忙打开！”



    小男孩立刻得意洋洋道：“你看吧，我都告诉你们啦！你们出不去啦！……”



    “不可能，”颜也平静抬头，“你是鬼吧？即便我们不陪你玩游戏，等明天早上你也不得不消失，就不能再关着我们了。”



    小男孩被立刻揭穿，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吭哧了半晌才继续道：“那你们就会错过修女的点名了！要受可怕惩罚的！”



    众人都知道鬼童的意思应该只是普通惩罚，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另一种更为致命的——崩人设惩罚。



    照昨天的情况看，他们进入副本时刚刚天亮不久，而众人直接在队伍中被带去了教室，点名应该是在天亮之前就完成了。



    也就是说，如果鬼童真的将他们关到天亮，他们的确很有可能因为错过点名而崩人设。



    即便不考虑崩人设惩罚，莫觉也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呆下去。



    他开口问道：“你想玩什么游戏？”



    “猜谜语呀！”小男孩的语气瞬间开心了起来，“我们来猜谜语吧！”



    他似乎早就想好了迷题，直接便道：“我的问题是——我有一个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呢？知道的又是谁？”



    ……



    另一头，沈雍乐在进入了礼拜堂不久后便遇到了灵异事件。



    沈雍乐万万没想到——他躲过了“昆池岩”、熬过了“巴纳姆”、甚至连“瓦洛斯帕”里安娜贝尔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都幸运地只惊悚了三分钟就出副本了。



    却还是摔在了这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爵爷不在身边，他现在是一个人！



    好在还有弹幕护体。



    沈雍乐一边被鬼婴撵着慌不择路乱跑一边疯狂跟弹幕聊天转移注意力。



    弹幕本来也被吓得嗷嗷叫，见沈雍乐比自己还害怕似乎得到了治愈，甚至有那么几个胆大心细的，还半透明掉弹幕帮他看路。



    弹幕：[现在前面是个楼梯，这里可能是整个修道院最侧边那座塔楼。]



    [仔细看这个鬼婴长得还挺漂亮，有点像乐神！]



    [我怎么觉得更像爵爷？]



    沈雍乐心头吐槽，现在是欣赏鬼婴颜值的时候吗？！



    就见弹幕突然画风一转：[啊啊啊乐神快点跑，加速加速！它追上来了！！]



    沈雍乐之前已经使用了【卡尔古加西亚】的道具卡，因此才能被鬼婴追着跑出这么远。



    现在体力下降，又是爬楼梯到一半，鬼婴加速得猝不及防，沈雍乐一时没防备，在拐弯处绊了一下，登时被鬼婴追了上来。



    众目睽睽下，弹幕尖叫中……



    那鬼婴就这么钻进沈雍乐的腹部不见了。



    沈雍乐眼睁睁看着鬼婴扑过来，原本还在“啊啊啊”惊叫，见状登时一滞。



    弹幕被问号刷了屏。



    [？？？]



    [等一下，我没看错的话……那鬼婴是钻进了乐神肚子里？！]



    [你没看错……所以乐神怀，孕，了？！]



    [谁的？！爵爷的吗？！]



    沈雍乐也要风中凌乱了。



    他之前还当因为自己是主教看上的人，生活条件比其他女生要好，所以才稍微胖了点。



    却原来他是肚子里还揣，了，个，球吗？！



    沈雍乐整个人惊恐得都忘记要怕鬼了。



    怎么回事？！就算他在这个副本里的人设是女性，也不代表他真的能怀孕吧？！



    等等，所以他的好兄弟还在吗？



    沈雍乐飞速确认，终于悄悄放下心，还好还好，阿克夏暂时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他很快想起之前弹幕就开玩笑般呼唤着让他怀孕，以及阿克夏已经不止一次被证实会收集大数据、有针对性地坑人……



    沈雍乐见惯了大风大浪，做好了阿克夏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无法平静接受这个现实。



    总不至于要在这个副本里生孩子吧？！或者如果不在一定时间里通关，就要被迫生崽？！



    乐神突然有了种从未有过的通关紧迫感。



    弹幕突然换了台词：[乐神好像有人在叫你！]



    沈雍乐一脸肃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拍了拍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也听见了，从刚刚起，就有人在幽幽呼唤着“珂赛特”，似乎是想引他去什么地方。



    沈雍乐先简单查看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应该跟弹幕猜测一致，是修道院侧边对称的高塔楼之一，看起来并不经常有人来，台阶上都是厚厚的灰尘。



    沈雍乐往上走了两层，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在拐弯处的墙根发现了被人随手雕刻的两个名字。



    心形图标的左边写着“珂赛特”，右边是另一种字体，却也是“珂赛特”三个字。



    沈雍乐微微皱眉，隐约猜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呼唤他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并不大，似乎是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女。



    那声音没有停，引导他沿着一条走廊来到了另一个方向的天台。



    这是两栋房子的夹缝，中间有一个小喷泉。



    他所在的楼顶高于另外那栋，从楼下看，站得太近会看不到顶上的人，站得远一些视线应该刚好会被另外那栋楼挡住。



    在这个天台中，各种各样的刻痕、用笔写下的短句、明显是两个闺蜜间的对话随处可见。



    很显然，这是两个同名好友的秘密基地，她们会瞒着修女，在每个可能的时间偷溜到这里相见，有时候只有一个人，便会俏皮地给另一个人留言，再充满期待地等待对方的回复。



    在这个小基地里，沈雍乐几乎要忘记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没有虐待，没有强迫，不需要考虑被家人抛弃，被信任的人伤害……因为她们拥有彼此。



    穿着制式裙装的女孩就站在天台边。



    她笑容甜美，像是终于找到了逃出这个悲惨世界的最绝妙的办法。



    沈雍乐胸中猛然涌入了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情绪。



    他仿佛亲身经历过那些挣扎与痛苦，与眼前这个与自己无比相似的女孩互相救赎。



    他像爱着自己一样深爱着她，将她当成最亲密的妹妹。



    那个女孩坐在栏杆上，回头冲他爽朗地笑：“我们说好了哦！你答应过了不能只留我一个人……”



    弹幕起先没听懂：[答应了什么？]



    [等等这是个百合剧情嘛？乐神没解释我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应该不是，百合的话，乐神肚子里的球是哪来的？]



    [我怎么觉得乐神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片刻后，弹幕终于醒悟，发现了问题：[哎，等一下……不是！她不会要跳吧？！]



    [那她要乐神答应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这是个什么you jump i jump的剧情？！]



    [哎哎哎，乐神别答应啊！！]



    然而弹幕的提醒并没能传达至沈雍乐处。



    他仿佛被什么魇住一般。



    沈雍乐双目失焦，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好，我答应了，我保证。”



    下一瞬，弹幕的担忧成了真。



    那女孩全身的重心缓缓前移。



    她就这样，在温柔的月光下，仿佛一只终于自由的鸽子，展开双翅拥抱了她的夜空。



    沈雍乐仿佛已经彻底沉浸入了人设，他就站在她身侧，在她落下后……跟着握住了栏杆。



    弹幕都吓得肝胆俱裂，快要把嗓子叫劈了。



    [啊啊啊啊！乐神乐神乐神快醒醒！想想爵爷！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想到孩子说不定才更想跟着跳吧？]



    [救命，急死我了！乐神快醒醒啊！]



    沈雍乐却毫无反应。



    他依旧双目无神，嘴中默念着“我保证不会留你一个人”，缓缓爬上了栏杆……



    他答应了陪她跳下去。



    答应了不会留她一个孤单待在那边。



    沈雍乐梦呓一般，不知道在对谁一遍遍重复：“我答应了，我保证过……”



    跳下去吧。



    他脑海中仿佛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跳下去，他们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