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雍乐的计划很快顺利推进。



    考虑到薛妙旋的状态, 众人最后将会面地点选定在了她的屋子里，时间则在凌晨两点，所有npc都睡着的时候。



    今晚轮值的是莫觉, 因此两人中由沈雍乐代表出席。他也不多废话，简明扼要地讲了两人白天推出的几个结论。



    “简而言之, 就是要虐待阿芙拉，且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连其他玩家看到也不可以, ”他简明扼要道，“我猜测这种虐待应该已经持持续了不短时间，哪怕你们不完全相信我说的，也可以回去找找相关证据。”



    有人设提示这件事就是沈雍乐跟莫觉说的猜测之一。



    其他人并不知道有关“韵律零”的主线含义，阿克夏不可能让大家凭空猜测自己的人设, 肯定会留下相关线索。



    比如对贵族的不满证据, 觊觎阿芙拉美貌的言行记录，或者更直接一点的——虐待阿芙拉时留下的日志甚至画像。



    沈雍乐和莫觉大约是因为都有机会直接进入大宅探索, 并没有再被给予相关提示, 但薛妙旋那里就找到了她“上次”虐打阿芙拉时留下的照片。



    薛妙旋也是因此才会下定决心虐待阿芙拉，但考虑到这女孩可能就是最终boss, 又没敢虐得太狠。



    沈雍乐其实有些怀疑薛妙旋之所以会触发崩人设, 还有一些来自这方面的影响——她并没有按照提示所给的方式施加虐待。



    他将自己的这个猜测也跟大家说了：“所以，我个人建议, 如果你们找到相关描述，最好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进行虐待……”



    他话音未落, 却见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沈雍乐一怔。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不知道谁低呼了一声：“那是……npc吗？”



    有几个男玩家条件反射跳起来就追了上去, 想将人原地按住……结果追了一半就蓦然卸力了。



    众人都想起来, 如果这是npc，根本不需要他再通知谁，他们已经全都完蛋了。



    阿克夏的末日游戏是在全球同时展开的，但一般分组都会尽量按地区来，主要是针对相类似文化背景的玩家设置副本时比较方便。



    比如沈雍乐第一次修订规则时，系统向全球通报，说的就是“东八区玩家沈雍乐”，而东八区大部分属于华国，系统分配的副本就很少会是华夏背景，以尽可能避免有些故事一部分人听过一部分人没听过而破坏游戏的公平性。



    当然，像沈雍乐和陆凡启这种，系统都已经出题出到斯堪的纳维亚了还能如数家珍，就纯属人形bug，不在大数据考虑范围内了。



    而不论主线是什么文化背景，非主要的npc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跟玩家人种匹配，也就是说，很多时候，玩家们并不是一眼就能分辨出眼前的人到底是玩家还是npc。



    换到现下的情况，看到有人跑出去，有不少玩家都下意识以为逃跑者是npc卧底，大家面面相觑，都已经快吓傻了：“现在怎么办？我们是都崩人设了吗？”



    好在还没等有人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就有一个玩家匆匆站起来解释：“等一下，大家别误会，也不用担心……刚刚那个是玩家，我们之前就已经联系上了。”



    他身边一个女玩家也赶忙站起身：“对，我叫吴昕妤，这是周扬，刚刚跑出去的叫林堇岳，他确实是玩家，之前还帮了我和周扬的忙。”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三人一同被分配成了负责农务的奴仆，然而除了林堇岳之外，剩下两人都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眼看着两人就要崩人设，多亏林堇岳十分仗义地出手相助，帮两人成功圆了过去。



    吴昕妤道：“林堇岳昨天轮到了去照顾阿芙拉，”她想了想，猜测道，“他人太实诚，又比较心软，大概是没忍心伤害阿芙拉，现在有些慌了……”



    她刚刚说完，喘着粗气的林堇岳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日记本。



    大约是刚刚剧烈运动完，他浑身还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进来后先跟沈雍乐鞠了个躬，随即才小心翼翼开口问：“对不起……乐、乐神，”他递出一直攥在手里的日记，说话都有些磕巴，“我、我好像已经崩了人设了，请问……还有挽救的办法吗？”



    沈雍乐之前听吴昕妤说的时候就大概已经猜到了情况，现下也不用多问，接过那本日记看了看……倒是很快明白了为何林堇岳会“做不下去”。



    旁边还有好奇的玩家凑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也登时变了，再看林堇岳时，眼神中都带着同情。



    这人设要求……实在有些难。



    林堇岳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峻性，一直努力压制着恐惧，却依旧没能控制住嗓音中的颤抖：“我……我没办法对她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她已经够可怜了……”



    沈雍乐抿唇想了想：“你今天有感觉肢体僵硬吗？”



    林堇岳摇头：“没有。”



    应该也是没有，沈雍乐想起他刚刚还飞奔出去拿了日记，好几个人跳起来想追都没能追上，四肢明显灵活的很。



    不过这样一来，却是有些违背他之前的猜测了。



    “大概是因为你不像小薛那样，同时违反了多个规则，所以惩罚来得不如她快？”另外一名男玩家猜测。



    “也有可能是一段时间只会有一个人受到惩罚，”他道，“毕竟一天要轮四个人，如果都因为没有虐待阿芙拉而受到僵化，这个副本在主线出来前就已经陷入死局了。”



    这位玩家名叫陆珉尧，被系统分配的工作是看管磨坊，他背脊挺直，体魄强健，有种跟莫觉一样从骨子里透出的正直和坚毅，应该也是军警一类职业。



    庄园中有一条穿镇而过的小溪，上游是中央宅邸，下游则是农田和森林，磨坊建在中游，临着它的便是负责盥洗的小屋。



    这间屋子里，住着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名叫郁雨南。



    沈雍乐一开始还当那个孩子是npc，结果跟郁雨南聊了聊才知道这个不过两三岁的孩子居然真的是她的女儿。



    这应该是沈雍乐进入游戏以来，看见过的年纪最小的玩家了，当时非常吃惊——毕竟这已经是c级副本，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被阿克夏选中参与游戏，也很难活到现在。



    后来郁雨南解释他们才明白，郁雨南最初进入游戏时正怀着孕，之后在通关第二个副本的途中生下了女儿，那孩子便像是从此与她绑定了，两人共用同一张人设卡，每次到规定通关时间时也会自动进入同一副本。



    郁雨南道：“我也试过在时间到时单独进入全息舱……但之后却发现小佳也被传送了进来。”



    没有全息舱的保护和供养，小佳在游戏进程一天不到时就出现了明显的身体衰弱，郁雨南不得不加紧通关，几次差点因冒进遇险。



    好在，大约是母爱真的能激发人的无尽潜力，竟然让她找到了破解任务的关键，成功在小佳的身体突破承受极限前出了副本，郁雨南的积分也因此出现了一次跳跃式增长，将她直接送入了c级。



    陆珉尧知道这些情况后，一直有意照顾着母女俩。不过郁雨南即便不论这些，也是位相当厉害的玩家，并不依赖谁的保护。



    “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机会被传染？”



    郁雨南皱眉猜测，“d级副本中的崩人设惩罚就已经不是随意胡乱实施的了，多半会符合剧情逻辑，合理地安排惩罚项目。”



    “如果这个副本的崩人设惩罚就是患僵化症，是不是也必须有‘传播’这个动作？比如玩家需要肢体接触阿芙拉之类的……”



    这个推论其实跟沈雍乐猜想的差不多，但大约是跟颜也相处久了，他也开始留意人心变化，原本是怕造成恐慌，刚刚才犹豫了一下没直接说出来。



    郁雨南却明显还没吃过人心难测的亏，就这么大大方方坦然相告。



    她话音刚落，原本坐在薛妙旋身侧的几名玩家就明显一僵，不露痕迹地挪远了一点。



    薛妙旋敏锐察觉到了众人的排斥，眼眶登时红了。



    沈雍乐心头微叹。



    不过反正现在隐瞒，过两天大家也都会自己发现了。



    乐神很快看开，倒是陆珉尧刚刚说的那些话引发了他另外一些不太妙的猜测。



    陆珉尧的思路是大家不会被同时传染。



    但实际上——



    为什么不会呢？



    如果时间足够长，配合病毒的传染性……这个副本将走向非常可怕的发展。



    僵化症并不直接致死，只是会导致患者一时无法动弹而已。



    有玩家患病后，就需要有人照顾，为患者及时补充水分和食物，才能保证他的正常存活。



    但当知道接触病人就会被传染后，还有多少人会愿意为其他人冒险呢？



    当所有人都患病后……又有谁还能照顾其他人呢？



    他们之前可能都想错了，阿芙拉并不是终极boss，或者说，她成为终极boss的途径，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致。



    她根本不需要动手，也无需再等待其他剧情推进……



    根本不会有新来的保姆制裁他们，阿芙拉也用不着告状，她只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就能等到所有欺负她的人得到应得的报应。



    弹幕还在讨论着传染性的问题。



    林堇岳在众人安抚下也逐渐平复下来。



    沈雍乐暗自扫视全场，心脏却控制不住开始加速……



    他之前因为要发言，特意站到了其他人前方的一个小草垛上。



    此刻，他看着目前尚且一片和谐的玩家，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无比可信。



    如果他是阿克夏——也一定会让副本往这个方向发展。



    那大概是ai在好奇地观察人类时十分感兴趣的一个立项。



    到那时……



    这些看似善良的人类，又会展现出怎样丑陋的嘴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