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言峰绮礼从教会前往远坂家，从时臣谈话中得知archer昨晚跑去酒吧和空条拼酒，结果把自己喝到人事不省, 到现在还没醒。



    快乐~



    禅城家派车来接远坂家，不出意外的话远坂时臣会在禅城家里呆一个上午, 下午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远坂家。



    整整一个上午, 远坂家除了那个醉倒的archer再无他人。



    言峰绮礼送别远坂时臣, 继续留在远坂邸。被archer弄坏的二楼落地窗材料已经送到，作为贴心的弟子, 言峰绮礼打算在老师回来之前把他家损坏的地方装修好。



    原本一个上午不可能完成这些工作，但是，assassin们还在，英灵真好用。



    当吉尔伽美什从醉酒中醒来的，看到的就是复数的assassin扛着工具和材料在远坂邸忙前忙后的场景。脑门冒出一个问号，时臣是又被背刺了吗, 家快被人拆了不管管？



    assassin不会无缘无故动起来，这里还有其他人。



    吉尔伽美什找到言峰绮礼, 这位神父和昨天一样, 正在庭院里对着大树练习八极拳。他没有穿那件长款神父法衣, 失去衣服的遮掩后, 强壮的身躯一览无余，单看动作绝不会想到这位其实是崇尚和平的神父。



    “绮礼。”吉尔伽美什出声, “你一定要对着树木练习拳法吗？”



    “archer？”言峰绮礼停下练习, 满头大汗面无表情看他，“老师上午在禅城家, 下午会回来。”



    吉尔伽美什用审视的眼光从上到下扫一遍言峰绮礼浸着汗水的身躯, 意味深长说：“作为一个已经不需要作战的神父, 现在依然热爱拳法和坚持锻炼身体，看来你并不是看上去那副无聊古板的样子。”



    言峰绮礼内心升起疑惑：无聊古板？热爱拳法和锻炼身体？archer这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作为一个曾经四处猎杀魔术师的代行者，拥有八块腹肌哪里有问题。看来，圣杯虽然能给英灵现代常识，但更深度的常识不会给与。



    看在主的份上，他可以原谅英灵的无知。



    “archer，你到底想说什么？”



    吉尔伽美什原本的计划在合适的机会慢慢诱导言峰绮礼，但是昨晚和空条拼酒失败让他很是火大，决定不再等机会了，直接开门见山。



    “我想问的是……”他看向言峰绮礼左手手背上的令咒，那里三道痕迹清晰可见，“你希望通过圣杯实现什么愿望？”



    言峰绮礼表情有一瞬间迷茫，很快恢复以往的面无表情，快速回答：“我没有愿望，不……”他补充，“我的愿望是协助远坂实现家族夙愿。”



    “哈哈哈。”听到这个回答吉尔伽美什狂笑，差点笑出眼泪来，“绮礼，这个答案你自己相信吗？”



    说老实话，不信，言峰绮礼在心里回答。他是在令咒出现之后才拜远坂时臣为师的，在此之前对远坂家一点不熟，对所谓的远坂家夙愿更是一无所知。



    言峰绮礼沉默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眼里绽放出妖艳的光芒，他像拥有读心术一样，直接挑明神父的内心：“你或许想说，你并没有愿望。但是圣杯只会挑选拥有愿望的人，如果你真的没有愿望，圣杯为什么要挑选一个毫无愿望的人参加圣杯战争？”



    远古时代的英灵上前一步，虽然并没有言峰绮礼高，但属于英灵的气息，依然让他像个巨人一样，对人类散发着难言的压迫力。



    言峰绮礼忍不住退后一步。



    看到这个动作，吉尔伽美什满意地微微眯起红色的竖瞳，用极具魅惑的语气说：“绮礼，你在恐惧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参加圣杯战争的原因，你没有理想，没有愿望，那圣杯为什么要选择你，只有一个理由。”



    “archer。”言峰绮礼伸手阻止吉尔伽美什继续靠近自己，“我要开始锻炼了，你已经耽误我很多时间。”



    吉尔伽美什再次笑起来：“绮礼，哈哈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逃避。让本王来告诉你，你参加圣杯战争的原因。”



    “archer！”言峰绮礼再次试图阻止吉尔伽美什的话语。



    吉尔伽美什不为所动，一字一句说出那个让言峰绮礼本能恐惧的词：“是为了追求愉悦。”



    “追求愉悦？”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言峰绮礼方才尖锐的气势退去，整个人被迷茫所笼罩。



    这反应有点出乎吉尔伽美什的预料，他本以为言峰绮礼会是内心深处被人点破后那种本能的愤怒，没想到依然是迷茫，但是这点偏差没关系，他能搞定，能让言峰绮礼的思想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没错，你参加圣杯战争是为了追求愉悦。但是圣杯战争这种七对主从最后只留一组的活动，为什么会让你感到愉悦，甚至为了这份愉悦，愿望强烈到被圣杯选中。”



    言峰绮礼缓过神来，慢慢回答：“因为圣杯战争的本质是斗争，是消亡，我追求的是死亡？”如果本届圣杯战争没有因为意外被迫终止，剩下的组从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和平，只会厮杀到最后一刻。



    吉尔伽美什皱眉：追求死亡，这个思路不行，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不行要再扭一下，让言峰绮礼按照我的剧本走。



    “不不不，死亡只是结果，你真正想要的愉悦不是这个。”



    言峰绮礼：“区区一个servant比人类更懂人性吗？”没有人比我更懂自己，说追求愉悦是你，说真正想要的愉悦不是这个也是你，你到底懂了什么。



    吉尔伽美什忽略到言峰绮礼话语中的不敬，说：“这不是懂不懂的问题，是享受过一切的王的经验，本王见过的人比你做听过的忏悔还要多。这个世界不是有一句谚语吗，旁观者清，能得到本王这种旁观者指点是你的荣幸，绮礼。”



    “archer。”



    “嗯，在王的指点下，你明白了？”



    “不，没什么。”言峰绮礼咽下心里的话，“你继续。”虽然觉得吉尔伽美什的话有哪里不对，但他一直有在好好听。心里隐约有种感悟，但一直无法具体形容，也许archer可以解开这个答案。



    “这样才对。”吉尔伽美什对言峰绮礼现在的态度非常满意，他觉得胜利就在眼前，“绮礼，愉悦不仅仅是死亡和伤害，每个人都会死，这种事有什么好愉悦的。我听说你曾经是魔术师的对立面，剿灭那些魔术师的时候你感到愉悦了吗？”



    言峰绮礼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就是这样，你参加圣杯战争不是为了追求参战者的死亡。”吉尔伽美什终于说到重点，“是追求他们走向死亡的过程。”



    追求……走向死亡的过程？



    “想想看，在正常轨道上顺风顺水无忧无虑一生的普通人，被某些东西所干扰，做出错误选择把自己陷入不幸的境地，直至死亡。”



    “这和追求圣杯的魔术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吉尔伽美什侃侃而谈，“本王对圣杯并没有愿望，只是想将它收做藏品。而参站的魔术师对圣杯都有一个需求，就拿那位退场的lancer的master来说吧，他是时钟塔的教授，最年轻的讲师，用这个世界的话说前途无量。



    可是他偏偏选择前来参加圣杯战争，结果servant被人抢走，未婚妻迷恋上英灵，自己身体报废。一切回归原点，不，对他而言已经不是原点，而是负数。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只是最开始那个错误的选择。



    你看着他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往无前，然后头破血流的样子不觉得很有趣吗，这就是愉悦。



    除了他，其他几位参战者也差不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但是不论他们的愿望是什么，七对主从最终只有一位能活下来，等于说，剩下六位都是在错误的道路上行走，六倍的愉悦！”



    言峰绮礼默默思考吉尔伽美什的话语：错误的选择，错误的道路，错误的结果……我看到这些会感到愉悦？错误会带来不幸，使人痛苦，换算一下，即是我看到他人的不幸，他人的痛苦会感到愉悦？



    哦，上帝啊，我竟然是这样的存在吗，何其的罪恶。



    他不知不觉握紧胸前的十字架，在心里深深忏悔，祈求主的原谅。



    见到言峰绮礼这个无意识的行为，吉尔伽美什露出一丝微笑，他成功了，他放出了神父心中的本性。



    这是个看到破灭和痛苦会感到愉快，看到惨叫和死亡会兴奋，看到罪恶和残忍会微笑的天生恶人。可是不幸的是，他出生在一个神职家庭，从小被告知善良和美好才是人类本性，真正的本性被迫裹上一层完全相反的外衣。



    “绮礼，你已经认清自己的本性，人不应该压抑自己的本性，圣杯战争现在结束了，你无法通过观察魔术师厮杀获得愉悦，但是，你可以主动去追逐愉悦，甚至……”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充满暗示，“甚至可以主动创造愉悦。”主动致自己于不幸境地的人总体算下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而且不是每种不幸都能让人感到愉悦，你可以去自己创造自己喜欢的愉悦。



    言峰绮礼陷入思考，被archer点破自身本性后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在被点破之前是否感受过迷茫，感受过空虚，答案是否定。在他的回忆里，自己成年后的生活并不觉得空虚乏味，反而有点过分丰富。



    比如他知道意大利多种美食的味道，知道哪里的海域最适合海钓，知道飙车是什么感觉；心情苦闷时有个人会用拳头把他锤到再起不能，胃口不佳时会收到某人寄过来的变态辣辣椒酱，生活一成不便时会有个人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一些有趣的故事。那个故事虽然是十分乏味的勇者斗恶龙型的老套情节，但一路打过去并最后打爆吸血鬼的结局还挺有趣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以前他未觉醒时，会觉得这些情绪能让自己多吃几碗饭，现在想来，这就是archer说的愉悦啊。



    等等，等等，言峰绮礼再仔细回忆一下，发现这些过往愉悦记忆中都有同一个人的存在——空条乔纳。



    思考十秒后，他不得不做出一个结论：这不可能是巧合，只有一种可能。



    他那位在飞机上结识的友人早就看穿了他的本质，天生恶人以他人不幸为快乐的本质。但是这位爽朗的大个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带他感受普通人的娱乐，感受放飞者的娱乐，并时不时拿一些精彩的故事满足他逐恶的本性。



    想通这一点后，言峰绮礼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对吉尔伽美什说：“archer，我明白了。”



    “哦，你打算随本王一起去追求愉悦了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追求本能是人类的本性，我不应该压抑自己，应该勇敢去追求。”



    吉尔伽美什大悦，很好，言峰绮礼好弟子好友人好儿子的皮要被他自己主动扒掉了，迷途的羔羊啊，王会引导你前进的方向。



    “但是。”言峰绮礼话锋一转，“我拒绝。”



    “纳……纳里？！”吉尔伽美什脸上的自信满满变成目瞪口呆，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本性，为什么要拒绝。



    计划超出预料让他有些恼火，收起表情微微眯起眼睛，问：“绮礼，你在忍耐什么？”



    “没有忍耐，没有其他理由，单纯只是想拒绝。”言峰绮礼回答archer的问题，同时在在心里补充，是你说的，我是个看见别人不开心自己就开心的人，也是你让我主动去创造愉悦。而你刚刚目瞪口呆，现在强忍怒火的样子就让我非常愉悦~



    谢谢王的指点，谢谢王的建议，很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