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缺开始打听儿子在冒险城的消息, 当他听说儿子貌似卖魔药赚了一千多金币,还出手阔绰时,整颗心又冷又热。
他没把这事告诉他婆娘,他怕他婆娘听了会疯。
一千多金币, 这在过去, 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如果他们能有一千多金币, 让儿子出面买块地, 他们关起门来做农场主,日子能过得多好?
可他们儿子如果真抛弃了他们, 在他如今更有资产的情况下还愿意认他们这对父母吗?
万老缺冷笑,他心里感到冷, 不是因为儿子会不认他们,而是他压根就不认为儿子有这个能力!
卖魔药?背后有疑似中高级炼药师的爷爷?逃跑速度快、力气大,貌似觉醒了战士天赋?
这哪一点符合他儿子的特征?
哪一点都不符合!
但那画像上的人确实是他儿子的脸和身材没错。
那么这世上还有谁跟他儿子外表一模一样?
万老缺自然就想到了那个被他们使用了换颜魔法阵的草药师松叶。
松叶在南岸小镇也是来历不明的人, 他某天突然出现在小镇, 就以草药师的手段谋生。而那晚, 松叶还展现出他驭兽师的一面。
这样的松叶如果背后有个中高级炼药师的爷爷,也算合情合理。
而他当初能抓住松叶, 则是因为那人身体不好昏倒,他并不知道松叶的真实能力。如果松叶被他家人找到,他家人治好了他的伤病, 那松叶体质恢复变得灵活力气大也说得过去。
如果城中现在出现的万肠是松叶,也就证明松叶已经从彭元家手里脱困。同样这件事也解释了为什么对于他们一家的通缉突然又变得严厉, 而且连松叶画像也上了通缉令的事。
万老缺不由恨起这个松叶, 既然已经代替他儿子, 为什么不代替到底?那个大小姐不过是想要个出气的人而已!
等万老缺把这些事情都分析清楚, 他才把他的推测跟万婆娘说了。
万婆娘一听此万肠非彼万肠, 顿时失去了精神气,整个人都灰暗了。
砍柴、送柴的活计比起其他城奴的活已经轻松许多,听附近邻居说,他们家在把女儿送给那个管事前,是掏粪工,就是每天要去大街小巷的明沟和路边清扫铲除积累的粪便,再送出城去掩埋,穷人清洗不便,每天这家人和家里都臭烘烘的,他们家能保住那座土坯房也跟他们家太臭有关系。
如今他们家能换到砍柴送柴的活计,不知多少人羡慕,因为送柴能出入富户甚至小贵族的后厨,有时后厨的人心情好还能把一些剩菜烂菜白送给他们。
但这样在别人眼中非常值得羡慕的活计仍旧让万婆娘叫苦不迭。
万家在落霞村那就是相当于村长一样的富户,他们家最多的时候养了二十多个奴隶,家里的活计几乎完全不用万婆娘动手。
万婆娘每天只要管好食物分发,保管好家里的财务,最多就是训斥调-教奴隶干活,除了日常享受不能让她像贵妇人一般,她的生活是真比贵妇人还要轻省。
可自从出逃,万婆娘就吃尽了苦头。
中间让儿子假冒松叶,花着松叶的家产那段时间,他们也不算怎么辛苦。
最苦的就是来到冒险城以后。
她脸上硬是被丈夫烙了个狼头,又疼又丑。每天都要辛苦干活,砍柴砍得手掌生出血泡,日常还要受地痞无赖的盘剥,吃喝拉撒更是都要自己动手,打个水得走老远,还得辛苦把水给推回来,路上还得防止有人抢他们的独轮车。
吃饭更是要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做一块粗黑面包,能吃好多天,那掺杂着麦麸的黑面包硬得跟石头一样。天天吃顿顿吃,他们连一碗麦粉糊糊都喝不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过这样的日子?为什么我们会沦落到这种境地?”万婆娘突然嚎啕,“都是那个臭女人!臭婊-子!要不是她没事跑来卖弄风骚……”
万老缺一把捂住万婆娘的嘴。
万婆娘还挣扎着要骂。
万老缺一巴掌抽在她脸上,低声呵斥:“你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我们的底细吗?还是想让别人听到那位大小姐的名字?好让人去偷偷举报?”
万婆娘捂着脸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骂,这次她不敢再骂彭元大小姐,就集中火力痛骂松叶,骂他不得好死,骂他为什么不乖乖顶替万肠身份。
万婆娘到底也怕别人听到,骂得含含糊糊,不敢大声。
“为什么他能赚一千多个金币,那松叶也是菜人,他怎么能不被人发现?我们看过他的脚趾,他就是菜人!他变成我们儿子的样子,眼眸颜色就能看出来是菜人,为什么他卖魔药没人抓他?松叶是菜人,他爷爷肯定也是菜人,他爷爷不是菜人,他奶奶也是!菜人就不能学习魔法。”
万婆娘心中怨恨,表情扭曲,配上那走形的烙印,一张脸看起来宛如厉鬼。她想不通为什么都是菜人,就她们一家过得这么悲惨。
既然他们家过得这么不好,凭什么别的菜人家就可以过得好?
万老缺听着万婆娘的诅咒,心中一动,他认为他抓到了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
那个松叶应该不想被人知道他是菜人吧?
常年在满城都在寻找小胖子的当天下午,去了四区的城防军,报案说他在前来冒险城的路上被人盗窃了一辆骡车。
“我当时正要去附近林地里采药,就把装满行李的车辆都停在路边,让一些奴隶帮我看守。谁想到等我回来,发现其中一辆装有魔药和部分钱财的骡车不翼而飞,而我那些奴隶都被人迷昏。我处置了几个当时看守行李的奴隶,问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我的奴隶告诉我,他们当时看到一个普通人类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仆从,那普通人类的年轻人问能不能在附近休息,说人多安全一点。我的奴隶看他们人少,也不像是有威胁的样子,出于同情心就同意了。但等那三人点起火堆,我的奴隶们就开始感到困顿,特别想睡觉,等他们醒来,我的一辆骡车和那三个人就都消失不见。”
城防军受理了这个案件,但大家都知道这种在路上发生的盗窃案基本就没有破案可能。
常年离开城防军办事处时,又像是临时想起来一样,停住脚步道:“还有一件事,我的奴隶告诉我,当时天色已暗,他们晚上看不清楚,但是在对面三人点起火堆后,他们隐约看到那一男一女的样貌像是他们认识的人,但因为他们眼神不好,也不敢确认。”
城防军强打精神:“认识的人?说说看,那男女是谁,什么来历,说不定就是一条线索。”
常年回答:“我的奴隶都是菜人族,是我在路上跟一个胖胖的少年买下来,那个胖少年叫松叶。”
铁不平站在他旁边,垂眸不语。
“我的奴隶告诉了我一件非常让我吃惊以及有意思的事情。不过这事暂且不说,我的奴隶跟我说,他们怀疑那三人中的中年男女就是他们原来的主人,一对菜人族夫妻。”
城防军被绕晕了,“这么说盗你骡车和魔药的人,是你买下来的奴隶的原主人?”
常年点头:“就是如此。”
“但是你不是说你的奴隶都是从一个小胖子手中买下来的吗?等等,你说的小胖子,他长什么样?”做记录的城防军突地站起。
常年形容:“身材不高,一米四左右,很胖,眼睛被肉挤得很小。”
“是不是这个人?”城防军拿出了一张画像。这是南岸魔药店暗中拜托他们寻找的人,不是通缉,只是希望能找到画像中人的下落。
常年一看画像,立刻点头,“就是他。我的奴隶就是从他手中买下。”
铁不平也看向那张画像,看到了让他痛恨至极厌恶至极的脸。
城防军来了精神,“那你知道这个小胖子现在在哪里吗?”
常年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在落霞山附近遇到的他,当时他似乎急着离开,甚至视自己的奴隶为包袱,看到我就问我想不想买奴隶,正好我当时有些杂事需要人手帮我做,本来就准备进镇买一些人手,看他急着要卖,价格也不贵,我就都买下了。之后我就和那小胖子分道扬镳,只看他像是也往冒险城的方向过来。”
常年又道:“我听我的奴隶说,他们最先是落霞村一户姓万的人家的奴隶,他们的原主人叫万老缺,小爷叫万肠。这户人家得罪了领主家的大小姐,被判罚,万老缺一家就跑了,但不久万肠被抓回来,可这个万肠却说他不是万肠,而是一个叫松叶的草药师,说有人用魔法阵交换了他和万肠的样貌。”
做记录的城防军张大嘴巴,同屋其他几个城防军也都被吸引。
常年露出歉意,“是不是和案件没关系?那我就不说了。”
“不不不,请继续说。”四区城防军队长也被吸引过来,这屋子里的城防军都好奇地聚过来听。
四区队长请常年坐下,让他务必把这个有意思的奇葩案件说给他们听完。
常年就坐下来,“这些都是我的奴隶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想以他们的脑子和见识恐怕还编不出这样的事情。本来这件事我顶多当做奇谈,损失的骡车和魔药也自认倒霉,可没想到上午我的房东太太告诉我,有人在找一个小胖子,房东太太形容那小胖子的外貌,正是我见过的那个小胖子。”
“我又出外特地打听了一下这小胖子犯了什么事,结果听到他在冒险者交易大厅拍卖了一些回血药剂和青草膏,而我丢失的魔药恰好就是这两种,另外还有小胖子用的是白旭国的金币,我丢失的金币也是白旭国金币。我就忍不住把事情前后联系起来,并决定过来报案。”
四区队长眼睛泛光,这事太有意思了:“请继续说。”
“我的奴隶告诉我……”常年把他被万老缺一家当做替罪羊,之后被刁智抓去落霞村受罚的事掐头去尾说了一遍,最后道:“那松叶本身是驭兽师和草药师,他想法驭使落霞山的尖牙巨鼠杀死了看管他的管事等人,带着万家奴隶逃出落霞村。出来不久,遇到我,他大概觉得那些万家奴隶和他不是一条心,也嫌带着他们麻烦,就把人都卖给了我,作为证据,把落霞村的户籍名册也给了我。”
“当然,这些松叶并没有告诉我,都是我的奴隶在后来跟我说的。”
“我本身是安烈公国的人,正跟着家人在外历练,因为今年遗弃之地魔法学校在南岸冒险城招生,我家人就让我回来报考,我人正好在白旭国,就从落霞山的捷径过来。”
城防军大队长听到这里,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这么说来,你怀疑迷昏你的奴隶、盗窃你的财产和魔药的人就是那逃亡在外的万家一家三口?”
“是。”常年还补充:“我的奴隶没有立刻认出那对夫妻,主要是因为他们也做了一些伪装,加上天暗,他们看不清楚。”
大队长表示理解:“而你现在过来报案,除了想要我们留意那一家三口,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常年再次点头:“我之前想不通为什么我丢失的魔药会被那个叫松叶的小胖子贩卖,但经过仔细思索,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常年:“我怀疑那个换颜魔法阵的效果已经消失,或者变得不稳定,外表变成松叶模样的万肠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万肠外貌。而且这个万老缺一家既然能请得动一位魔阵师,就表示他们绝不是普通菜人,而抓捕他们家的大势力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他们一家,就表示这一家确实有些能力,所以我推断那个动作灵活、力气又大,疑似觉醒了战士天赋的小胖子很可能就是万肠本人! ”
城防军没问抓捕万老缺一家的大势力是谁,因为这事只要他们略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从四区城防军办事处出来,铁不平侧头看常年。
常年确定周围没有人跟踪,微笑,低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为什么那样说?”铁不平满脸不解,还竖起三根手指:“为什么要弄出三个人?”
常年哈哈一笑,“本来就是三个人。我、松叶、万肠,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现在彻底分开正好。”
铁不平:“可是你不是说你叫松叶吗?”
常年摇头,神秘一笑。
铁不平好奇得抓心挠肺,可不管他怎么问,常年就是不肯跟他说详细,问就是笑,笑得他想逆主揍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