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裳后来没再提关于穆征衣相亲的话题,这让穆征衣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自家小妹虽然聪明灵慧,十分体贴,但毕竟只有十三岁。十三岁的小妹生活在安国公府的后宅,很少出门,少见外男,自然对于男女之情还十分懵懂,其实并不能理解男女之间的情投意合到底是怎样的。
她其实对于婚姻的概念也很懵懂,并不能自家哥哥对于未来的妻子怀着怎样的期待。
穆征衣当然清楚,自家小妹是在尽量为自己的哥哥着想,但有些事对于生活封闭的十三岁小姑娘来说实在太难理解,而且关于这些,穆征衣其实也不愿意让她这样早就懂得。
小妹还小呢,是个孩子。
自家小妹的好意穆征衣当然都能领受到,看着这个孩子努力为自己的将来瞎操心的模样,穆征衣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因此虽然一直以来,穆红裳帮哥哥相看嫂嫂的行为在穆征衣看来着实有添乱,但他也并没有认真阻止。
说白了,穆征衣就喜欢看见自家小妹为他胡乱奔忙的小模样,看见就高兴。
只是穆征衣万万没想到,穆红裳这个小丫头越扑腾越欢实,居然真的认认真真的开始研究京中的女孩子们了,这倒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在家还好,眼下在宁福公主府赴宴,要是由着这小丫头胡折腾,还不一定闹出什么可笑事故呢。
因此自从穆红裳提出想要将谢淑柔和穆征衣拉郎配之后,穆征衣一直就很警惕,生怕小妹又闹什么幺蛾子。眼下看到她突然消停了,可是让穆征衣松了口气。
消停了好,不用时时刻刻看顾活泼跳脱的小妹,他就能腾出功夫来好好研究一下那个什么荣康郡王了。居然敢惦记他妹妹,哼胆子倒是不小。
宁福公主府的赏冬宴分三处开宴,主席设在千重阁,朝中重臣与家眷几乎都在这里,安国公府穆老夫人和穆征衣兄妹的席位也在这里。千重阁虽然很大,但几位亲王、当朝一品连家眷都坐在这里,也塞不下更多的人了。
因此像是郑崇景这样的闲散郡王,虽然品级不低,却也没资格坐在千重阁。当然了,公主府赏冬宴也不可能像是宫中赐宴一样,规矩森严,因此千重阁烧着热热的炭盆,大门敞开,方便在别处坐席的客人到千重阁来与主席客人敬酒交际。
郑崇景是跟着几位宗亲一齐到达千重阁的,一进来眼神就满场乱转,寻找安国公府的家眷坐在哪里。彼时谢淑柔正和自家人坐在一起,离穆红裳有些远,但郑崇景一进来,她就十分警惕的模样,立刻看了一眼穆红裳的方向。
而此时跟郑崇景前后脚进来的还有中奉大夫温承平一家,温大夫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正过来给几位一品大员敬酒。朝中皆知,温承平是李相一脉,眼下谢相与李相公开撕破脸,因此谢相夫妻俩也没打算给温承平面子,看见他进来之后,谢相夫妻直接叫上孙子孙女去给来赴宴的平阳公主请安敬酒了,压根懒得与温承平一家虚应客套。
谢相亲自领着谢沐风和谢淑柔去给平阳公主请安,谢淑柔自然没机会往穆红裳身旁凑,不过她再次回头的时候,很安心地发现穆征衣也在盯着郑崇景看,看来这位穆家大哥还是很靠得住的。
郑崇景看见穆红裳和家里人坐在一起,并没与谢淑柔在一处,他有些高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郑崇景并不傻,之前谢淑柔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他很清楚谢家四小姐似乎不喜欢他。
这个发现让郑崇景有些担忧,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谢淑柔是板上钉钉的仪王妃,而且未来有可能是皇后,很显然得罪了仪王妃并不是什么好事,然而郑崇景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何时、何处得罪了仪王妃。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起他以前的确是曾将谢淑柔当做过自己的猎物,也曾经试探着想要示好,但其实两人其实并没太多机会交往,他甚至还没机会在谢淑柔面前表达过好感,他觉得谢四小姐也不至于因此而对于他记恨。
兴许是他会意错了郑崇景有些不确定的想,亦或者是,谢四小姐与穆大小姐在一处时,并不愿意被打扰不管怎样,眼下谢四小姐没与穆大小姐在一处是好事,他可以不受打扰地好好与穆大小姐说几句话。
姑娘越小越好哄,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早早下手,好占得先机。
想到这里,郑崇景抬起头,看了一眼正站起来与林相家的小姐打招呼的穆红裳。恰好此时林小姐不知说了什么,穆红裳亮闪闪的大眼睛微微一弯,朝林小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郑崇景看着穆红裳的小脸,觉得亮到刺眼,让他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像是看到了阳光下反射着光芒的水晶,透明澄澈,却又绮丽灿烂,像是能将人心中所有的黑暗角落都照得亮堂堂似的。
有那么短短一瞬,郑崇景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觉得在这样瑰丽明亮的笑容之下,任何阴暗都无所遁形,那笑容似乎能将他映成一个透明人,将他心理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秘心思全都曝光于世。
但郑崇景那一点点的不自在很快就消失了,他转眼又开始自得起来,觉得自己的眼光真的很好,看中了这样一位理想的妻子人选,家世背景过硬,长得也好。能有这样笑容的女孩子,一定很可爱,以后会讨他喜欢的,他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妻子,婚姻生活似乎也值得期待。
因为千重阁很热闹,来来往往寒暄的人很多,没人注意到郑崇景,而且距离比较远,因此郑崇景望着穆红裳时,并没有太过遮掩。但这可瞒不过一直盯着他不放的穆征衣。
看到郑崇景望着自家小妹那带着混杂着满意、欣赏、惊艳和志在必得的眼神时,穆征衣的脸简直黑得像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