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办法。”胖乎乎的贤亲王带着三分疲惫,七分不耐地望着自己的嫡次子。这个孩子从小聪明俊秀,一向是他的骄傲与希望,他曾经以为,他们贤亲王一脉的希望就是这孩子。
然而眼下,这个曾经让他无比骄傲的孩子,却怎么那么烦人呢
“父亲。”郑崇景不肯放弃地模样,活像是抱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似的“眼下皇上还未下旨,一切尚无定论,若是您肯”
“你希望我做什么”贤亲王眉头紧蹙,忍不住发了脾气“去求皇上他能听我的他现在恨不得我们贤亲王一门死绝了呢”
“可是”郑崇景刚刚张开嘴,就又被贤亲王粗暴地打断了。
“可是个屁你还想说什么”贤亲王跳着脚嚷到“你想逼着我去找皇上,做梦你不是曾是仪王和信王的陪读吗不是十分受两位王爷看重吗你怎么不去求他们,求我做什么。”
郑崇景听到这话,觉得自己从口腔到喉咙都是苦的。他倒是想去求仪王和信王,但眼下这两位爷都对他避而不见。不仅如此,京中的其余宗室子弟眼下也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父王”郑崇景忍不住嗓门也高了起来“皇上为何如此,您明明心知肚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不坐以待毙又如何”贤亲王气急败坏地嚷到“不坐以待毙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拉着你那些喝酒喝来的文人朋友谋反不成你倒是去啊愿意去就去,我不拦你,只是别拖累我瞧瞧你平日里的结交的那些人,一个个整日只会风花雪月的所谓名仕,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个屁用关键时期真能帮上忙,说得上话的有几个平日里大把银子花出去,你就结交来了这些废物”
呵郑崇景气得脸都扭曲了。他能怎样出身贤亲王府是他能选的吗拖累谁是谁的拖累他若不是受了身份桎梏,以他的才情学问,哪里还需要活得像现在这样憋屈,命拿捏在别人手里、婚姻拿捏在别人手里、前途也拿捏在别人手里,这样的日子是他想过的吗
他不想真的不想但他也是真的绝望因为他没办法挣脱。他的出身已经决定了一切,他是贤亲王的儿子,孝宗太子遗脉,一出生就被皇上紧盯着,刚成人就必须离家分府,这就是他的命
他不甘心,所以才想娶个好妻子来改变命运。
郑崇景到现在还认为,安国公府的穆大小姐,才是最适合他的人。漂亮,个性讨喜,出身好,家中掌握着虎符。若是能娶到这个姑娘,他将拥有一切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要长大了,很快就要及笄了啊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郑崇景自怨自艾的时候,斛律迎欢却在勇敢地为自己的命运抗争。斛律迎欢的本钱比郑崇景强多了,大事上若不出格,戎狄使团的首领绲戎王还是愿意惯着她的。
因此赐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斛律迎欢坚定地要求过换人和亲,她直接要求嫁给信王郑瑛。
其实就绲戎王的角度来说,他觉得斛律迎欢的要求并不出格,斛律迎欢可是戎狄大汗的亲生女儿,要求与大周皇帝的亲儿子和亲,绲戎王认为合情合理。
他反而认为大周提出的这个什么郡王的和亲人选,有那么几分搪塞的意味。因此最开始,绲戎王还挺支持斛律迎欢的,他直接向礼部官员表达了对和亲人选的不满。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大周这边绝不让步,礼部尚书甚至向绲戎王直言,信王和仪王的亲事,皇上已经有所安排,正妃人选绝不可能是戎狄公主。斛律公主若是不介意从侧门入府做妾氏,那倒是还可以商量。
礼部尚书说出口的是“妾氏”这个词,而并不是侧妃。绲戎王当然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况且,对于他来说,和亲那就必须是正室,连侧妃都不可接受,更别提礼部尚书口中那个言语模糊的“妾”。
对于这个答案,绲戎王一开始的确十分不满,觉得这是大周不够尊重戎狄。他与大周和谈官员扯皮了十几日,但大周的态度十分明确坚定,在这方面丝毫不肯让步。
鉴于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原则性问题,休战条约谈得明明白白,戎狄对大周只纳贡,不称臣,因此和亲对象身份是不是皇上亲儿子,其实也不那么重要,就是个形式而已。
因此务实派的绲戎王坚持了十几日,也就妥协了。对于他来说,与其浪费时间为斛律迎欢争取一个理想的和亲对象,还不如多花些精力与大周官员细抠一下每年纳贡的细则,能省一些是一些,这涉及国家利益,更加重要。
斛律迎欢知道之后,又大闹了一场,甚至说出来了非郑瑛不嫁的话。她甚至找到机会,当着李相和礼部尚书闹腾了一场。然而李相态度光棍得很,他没搭理斛律迎欢,反而笑嘻嘻地朝绲戎王提出了建议。
李相说,既然斛律迎欢公主不愿意嫁给大周选定的和亲对象,那也不必过于勉强,由着她去就好了,既然不愿和亲,盟约签订后,随戎狄使团一同返回就好。想来戎狄大汗儿女众多,应当也有其他女儿愿意和亲长居京城,换一个公主来和亲不就行了吗大周并不介意。等斛律公主返回之后,让可汗再选个公主送过来即可。
李相的话,让斛律迎欢彻底认清了现实。大周皇室的态度如此强硬,宁可换人,也不肯给她一丝希望。而绲戎王是绝对不可能带她会戎狄的,他甚至会帮着大周人逼迫她接受和亲。
斛律迎欢知道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承认,她真的高估了自己。她这个所谓的“公主”,在她父汗的眼里,在族人眼里、在大周人眼里,其实都那样的可有可无。
她并不重要,也并不高贵,她只是被自己的父亲质押在大周的人质,和谈的保障,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