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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女帝(十九)
    江面上浮着一群已经发白发臭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嘉懿嘴里叼着一根野草骑着小黄牛慢悠悠地,沿着江边一路往下游走。这一路上碰到不少背着包袱扛着草席带着家人往上游逃命的人,也是奇了这天三年不降雨,一下就是三个月。



    这世道的人呐有饿死的也有渴死的,嘉懿今儿又涨了新见识,还有活活被水给淹死的。以前呢人们是天天烧香拜神佛求降雨,如今老天开眼下雨了,但连着三个月的大暴雨又让他们一个个求神拜佛的不要了,这雨到底是该下不该下?



    她没弄懂这个问题,就已经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淮山。



    淮山近靠扬州远接苏杭,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一座偌大的横亘在江南道的一座岛屿。要去淮山普通人还需要乘船而过,不过听说前些时日这淮水都干透了,连水底的鱼啊螃蟹什么的都给晒死了。谁能想才多久的功夫,淮水又涨起来了。



    嘉懿骑着小黄牛往水里走,冲过来一个方脸高个的持刀青年,把嘉懿一下子从牛背上抓起带到了岸边。对方看嘉懿身上所穿的衣裳又破有旧,还有黄泥巴,大概是因为这样子才误会她是要去骑牛投水自尽了,可她看上去也不像饥民呀。



    “你把我抓回来做什么?”既然弄不明白原因,嘉懿干脆就问了。



    对方打量了她一会儿,有些不高兴:“你不是要去投水自尽的?”他当自己是救了个人做了回好事,却没想到这小姑娘生得漂漂亮亮的,却喜欢戏弄旁人。



    嘉懿更是诧异了:“谁说我要自尽了?你是想说这水能淹死我?”这可真是笑话了哈,从她出生起到现在都多少年了,若是水能淹死她,她也不知道早死了多少回了。她拍拍身上的泥巴走过来,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呀,练家子。”



    “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嘉懿呵呵一笑:“你方才冲动之下伸手摸了我的腰,那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的手砍下来才好?可是这样你还怎么当大侠去名扬天下去救苦救难呢。你当我喜欢你的手么,我只是好奇你明明已经饿得不行,为什么不去找吃的先填饱肚子?”



    看得出来这人不像是偶然路过,倒像是一直守在这个地方在等待什么人出现一般。他把嘉懿从小黄牛背上捞起来带到这高处,虽然有一株偌大的梧桐树遮风挡雨的,但一个人能坚持在这里这么久不吃不喝,常人是难以承受的。



    对方显然叫她给说得不好意思了,抽回了手自去一旁大树底下半躺着,也不管嘉懿究竟是要去做什么了。嘉懿站在那儿观察了他片刻,将怀里的一包糕点扔给了他:“虽然你方才的行为着实让我不愉,但你毕竟也是出于好意想救我。”



    “这是什么?点心?”



    嘉懿点点头:“是呀,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呢。现在给你了,省着些吃的话我估计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也还活着。这淮水里尸毒未化,你要喝水还是自己找个器皿装一些雨水回头烧开了再喝,无根水喝了要死人的。”



    “无根水能死人,还是第一次听说。”男人也不客气,打开小布包拿了块糕点喂进嘴里,食物的香气顿时激发了舌苔上的味蕾,让长久没进食的他腹中顿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饥饿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食欲复苏后现在他知晓了。



    嘉懿冷笑了声:“你若想死,现在就可以接了树上的雨水解解渴。”她虽有好心提醒对方珍惜生命,但若是对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话,她也没有办法呀。



    “哞~”先前看似被大水淹没的小黄牛,又从水里冒了出来,嘉懿轻笑着下了高坡一路往水边走。这回再没有人出来阻拦她了,翻身上了牛背,小黄牛“哞”一声就在水面上踩着起来,宛若是行走在陆地上一样的,竟也丝毫不偏。



    嘉懿骑着小黄牛在淮水上行了约莫半柱香,来到淮山的渡口时,岛屿上的最高处的一座山峰处的人影,便入了嘉懿的视野里。她上了岸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葵花籽来,一路走一路嗑到了淮山的山腰处,贴着悬崖的山壁上插着一把剑。



    她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又拍拍小黄牛的脑袋让它继续赶路。



    山巅上,白若笙似是已经等候嘉懿多时了一般,见她骑着小黄牛上来,冲她泯然一笑递了一杯茶上前:“阁下不远千里星夜兼程而来,是为了白某手里的那枚传国玉玺吧。”



    “国师既然已经算到了,怎么还问?”嘉懿跳下牛来,在白若笙对面的石凳坐下来,他递来的这杯茶嘉懿只揭开了茶盖嗅了嗅,便放下不饮:“早前就听人说国师有神通,能掐会算若国师出言批命,必无不准。”



    白若笙抬手摘下头上的黑纱兜帽,苍白的面颊上俨然却有一道瘆人的爪印。



    “……白泽出,乱世终。原来你是瑞兽白泽,怪不得会知道那么多事。”嘉懿一直觉得这个大夏朝的国师有些奇怪,毕竟自大夏建朝以来,太一宫里的那位国师就从未在人前路过真容。每一代大夏帝王都是国师一手推上帝位的。



    除了国师自己,包括皇帝在内的其他人谁也不知道,究竟这太一宫内的国师是不是第一代国师,亦或者是什么时候就换了继承人。只因为大夏高祖皇帝有言在先凡萧家子孙后继帝位者,必世世代代引太一宫主人为国师,不通人信。



    太一宫是对外封闭的,包括这一代才死了不久的先帝在内,十来个皇帝都没见过白若笙的真面目。



    被嘉懿一语道破自己真身,白若笙凝着眼去看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在我面前主动摘下了兜帽,既是承认我的帝位,也是在像我称臣不是么?既如此,我是如何看穿你的身份的,已经不重要了。”白泽瑞兽,拜帝王为首而摘假面以示,其若出于乱世,将自戕以保人间生灵不灭。



    白若笙见她如此淡然,沉默了半晌:“你说的对,从今往后我是你的臣子。”



    “那么,也该让这三年的乱世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