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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清梵
    容九朝嘉懿摇了摇头,转身从自己带上山来的一个食篮里,取了只白瓷粉花琢金边的酒壶递给她。嘉懿开盖闻了一下不免激动:“竟然是醉春风!九哥你居然把三姐酿的醉春风带了一壶出来,哇你也太勇敢了吧,不怕回头被她揍啊。”



    “这是三姐特意让我带来给你的,她说你很久没尝到过家里自酿的酒水了,让我把这醉春风带来给你解解馋。”容九比划着手语,接着他又从食篮里拿了几样简单的下酒菜出来,唯一的一样素菜被他极为善心地给了身为出家人的清梵。



    容九的厨艺没得话说,这三人一狐里也只有嘉懿一个人喝酒,容九连酒盏都没有带一个,嘉懿只好直接就着酒壶喝了。清梵一边吃着素三鲜一边看嘉懿喝酒,不知不觉一盘子素三鲜就见了底,他愕然了一下,看着上面的浇汁观察半晌。



    随后清梵连忙将盘子放下,起身去了极为偏僻的地方忏悔。容九后知后觉想起来这道素菜他其实是用炖猪蹄的汤,混以淀粉勾芡成汁后浇汁在素三鲜上的,论起来的话这倒也不是完全的素菜。哎呀他真是大意,居然让一个和尚食肉了。



    容九就想去跟清梵解释并赔礼道歉来着,嘉懿冲他眨了眨眼:“我吃饱了,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赶路这么着急我看你也挺累的。白义好好守着外头,有风吹草动立刻将九哥喊醒。”她的小拇指勾着酒壶手起身去找忏悔的和尚去了。



    白义心里很是郁闷但还是依着嘉懿的吩咐行事,他让容九去禅房里休息,自己将地上的餐具收进食篮里之后,还找来了一块破烂的帷幕铺在了禅房门口。随后他便躺在门口的地上守着,屋里的容九呢也确实是累了,刚一沾床就睡着了。



    嘉懿勾着一壶酒找到清梵时,看见他正专心的对着一面墙忏悔,口中念念不绝地诵着一段着实让她觉得耳蜗发麻的梵文经语。她仰头一笑,脚下生风一下子跳上高高的合欢树上,两腿往树杈上一放身体靠着树干就这么把树当美人榻了。



    或许是醉春风的味道太过袭人,或许是清梵的心压根儿就没有静下来,嘉懿瞧见清梵忽然起身往自己这面看过来时,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冲对方扬了扬手里的酒说着,“今天已经犯了两戒,要不要干脆一点把剩下的也全都犯个干净?”



    “白施主,休要如此。”清梵端的是一个一派清风的僧人,他今日所犯下的罪孽他不会隐瞒师门,来日他回到师门也必然是要承担一切后果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刑罚,他都会认下,可嘉懿若是这个时候又要引着他破戒那是绝无可能的。



    嘉懿也不再看他犹自靠在树上喝酒,一口酒一口酒,一朵合欢花从树上落下来恰恰好落在她空着的左手的手心。她高抬起左手呵气一下将它从自己的手心吹落下去,合欢花飘飘摇摇的坠落在地,立刻就被突来的一阵风吹走,不见踪影。



    清梵往合欢树这边靠近,嘉懿手臂一落整个人也从树上栽下来,清梵疾步过去张开双臂接住了她。嘉懿呼吸绵长尤其是刚喝过酒的她,脸上还浮着一片抹不去的桃红,她生得如此漂亮又是当朝国师,其实他和她其实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浓郁的栴檀香似乎给了嘉懿很大的安全感,她如一只睡着的猫咪一样抱着清梵的一条手臂。本打算送她去四人下榻的那间禅院来着,眼下清梵却改了主意带着嘉懿去了另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如今已经干涸,禅房内倒也整齐。



    他把嘉懿放在了通铺上的其中一个床位上,随后便想着出去为嘉懿守夜,不曾想刚一转身身后就扑过来一双手,穿过他的双臂勾住他的腰。身后的女施主呵气成语没有一句话一个字吭声,让清梵好似吃了许多酒似的两颊通红情难自已。



    宁静的夜晚他们陷入了泥潭深渊,只有牢牢地抓住对方的手才能逃出生天。外面传来异动时才刚结束一场好梦,嘉懿轻手推开身上的男人将自己的兜衣找来,坐在床边让这人帮自己系上背后的带子,末了就穿上了其他衣物和鞋袜出门。



    这一切好像对于嘉懿来说跟没发生过一样,她冷静的让人害怕。清梵出门时嘉懿早已不知去向,他是听着打斗的声响找过去的,那状元墙果然有问题,如今上了容九的身将白义也是重伤。嘉懿和墙灵过手几十招依然不分胜负,很棘手。



    清梵上前扶住将要跌倒的嘉懿,后者一见是他勾唇笑了笑:“你怎么不忏悔了?”



    “……去一边好好呆着剩下的交给我。”清梵佛音乍起一句句梵语念诵,金光铺地掠影朝着墙灵迎面而去,那墙灵本就是吸纳天地灵气与此间寺院中的佛气滋长,加上这百年来不少文人墨客来此在它身上写诗作赋,已不是普通精怪。



    眼下清梵用佛法来攻击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尤其是清梵修炼的金刚般若经本是以纯阳之身所练的。可是刚才他元阳已泄,施展出来的如来金身威力远远没有以往那般强盛,刚开始墙灵对他还有所畏惧,后面熟悉了套路就不怕了。



    嘉懿替白义用玄术将身上的伤治愈,便起身过来相助清梵:“这墙灵是人魂寄生修养而成的,你念诵往生咒超度一下他或许能成功。”普通的灵得了机缘吸收那么多佛气和人类的部分魂气,也达不到如今这样的境地,除非是人魂附体。



    “往生咒?”清梵狐疑着在嘉懿身边盘坐下来,闭上眼静心念起往生咒,而那墙灵自觉控制着容九的身体嘉懿不敢拿他如何,便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前挑衅:“你超度我就是在超度他,我侵占他的躯壳也能融入他的三魂六魄自成一体。”



    “南、无、阿、弥、陀、佛!”嘉懿手打莲花口念佛偈身后数道影子拉长,白义正在舔自己的爪子安抚自己呢,就见眼前忽然升起好大一片的万字佛光。佛光强烈刺眼看多了差一点灼瞎了他这一只小狐狸的眼睛,他的主人越发强大了。



    清梵所念的往生咒在他自身周围形成一个气场,将他和嘉懿两人包裹在其中,这气场越来越大逐渐囊括这整个藏经阁的区域。墙灵并不害怕,食指眉心一点,一滴眉间血倾出的同时容九体内的两个魂魄也产生的争执,他要吞噬掉容九。



    嘉懿忽然出手一朵金莲被烙在了容九的额门,金莲让容九的脸上瞬间生出可怖的黑色的裂纹,一条一条逐渐蔓延到脖子以下。此时清梵的往生咒也诵到尾声,嘉懿出手掌又是一道莲花掌劈在容九的心脉将那墙灵从容九身体里打了出去。



    “照顾好我九哥!”留下一句话,嘉懿纵身腾空而起化身成龙追着逃窜的墙灵就往黑暗深处去了。墙灵怨气颇深引着嘉懿来到了血魔窟,他在嘉懿面前渐渐幻化出人形,模样上有几分容九的影子,“你何必苦苦相逼,我又没伤害你。”



    “你侵占我九哥的躯壳迫害他的三魂六魄,还说没有伤害过我?你既然得到机缘能够修炼成灵,若是再如此下去用不了十年你就能渡劫成为地仙,一旦入列仙班便能永世不再遭苦。”嘉懿的龙魂始终在她周围盘旋,墙灵看了好生羡慕。



    墙灵:“我与你白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



    “你杀了进京赶考的举人,而我是朝廷命官,难道我不该管?”



    墙灵说:“那人贪慕权贵人面兽心前一日和朋友结伴来龙台寺过夜,半夜里却偷偷在朋友们的水囊里下毒,我不过是让他自食恶果而已。你当他为何要下此毒手,还不是因为贪恋刺史府的那位千金小姐,那千金小姐喜欢的却是他朋友。”



    “神女无心襄王有意。”嘉懿说着仍然是向着墙灵出了手,这血魔窟是位于灵界的一处修罗山的一处绝境之地,待久了大罗金仙也会产生幻觉。可是嘉懿既不是人也不是靠法力修持渡劫才成的仙人,她生来就是龙,是至高无上的龙神。



    墙灵桀桀桀笑着:“你以为现在除掉了我,这个隆州城就会宁静下来么?你真要替隆州城降妖除魔,倒不如好好盘问一下那个刘刺史,这隆州城内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残魂在嘉懿眼前消失的最后一刹那,给她留下了这样的话。



    嘉懿回到龙台寺的时候天色已接近黎明,容九的身体状况也有所缓和,只是目前来说还是需要多休养一阵。嘉懿让白义扶起容九来,坐到背后给他传功,以自身修为替容九修补受伤的心脉还有魂魄灵识,白义:“主人,你这样会……”



    “我没事,让九哥在好好睡一觉等他醒了我们就下山。”嘉懿出了门,院子里清梵握着禅杖站在那里等她,似乎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嘉懿笑着迎面走过去,清梵与她道了歉,还说自己回到少林之后会如实禀明师门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



    以及,“墙灵已除小僧也该告辞,万望白施主以后驱妖除魔时也多加小心。”



    “你来隆州这么多日昨儿个才和我一起进城,在我舅父刺史府上一杯清茶都没喝到就来了龙台寺。你帮我这么多,我应该怎么谢你呢?”嘉懿好奇的问。



    清梵微微一怔,浅笑着:“小僧与白施主互不相欠,没有谁相助与谁之说。”除魔卫道本就是他此等修行佛法之人的本职,眼下他也该结束自己的修行,回山门向佛祖请罪向师尊长老们请罪了。收到嘉懿的邀请信时,他本就正在修走禅。



    中途来了隆州帮忙解决一个祸患,也不过是顺手之劳而已。



    嘉懿上前抱住他,没吭一声就踮起脚来伸手环住他脖子迫使他低下头来与自己四目相对。她与他这是第三次接吻了,呼吸与心跳在耳边都好像是惊涛骇浪,她身上的兰花香气渐渐融于他身上的栴檀香中,清梵闭上眼也伸手抱住了嘉懿。



    “你什么时候走?”嘉懿问。对方是依然环抱着她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嘉懿抽身退了一步,微笑着问清梵:“大师此去路途遥远,也不知你我何时才能有再见之期,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她温声的提出要求,清梵无法拒绝。



    她们又来到了昨夜那间禅房之中,已经有过经验的清梵这一回,没向上次那样冲动了。天亮以后清梵抱着酣眠中的嘉懿走出禅房,龙台寺山门前白义和容九两人已经到了,四人一行下山,刺史府和白家的下人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他们了。



    “清梵大师?”清梵将嘉懿送上马车之后就背身离去,没有跟着容九一起上另一辆马车,白义诧异不已的看着他离去。他主人白嘉懿睁开假寐的双眼拉住他的手跟他说,“让他走吧,佛门弟子本就与我不是一条界限上的,回刺史府。”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过了谁也改变不了,他选择重归佛门还是还俗都和她无关,彼此心甘情愿抒发了情意,释怀了自己还要管后续么?嘉懿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细细思考,此刻她更关心的还是墙灵临死前留下的那一句,舅父有事瞒着她。



    容九隐约猜到了嘉懿和清梵之间发生过什么,却始终没有向嘉懿打听,也只当自己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慢慢地在路上走着,进城之后直奔刺史府,嘉懿从马车里出来便看见了刘霖的自家兄长白嘉鸿来门口迎接。



    “舅父似乎有一些事没有和我说清楚,时辰尚早衙门那边就让其他人代为告个假,舅父与我说说明白这隆州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嘉懿气场全开,连白嘉鸿都不敢出声违抗她的命令,“白义你带几个人先送我九哥去客房休息。”



    “是。”嘉懿的话,白义也无从拒绝。



    刘霖随着嘉懿还有白嘉鸿来了书房,他虽然是嘉懿的舅父,却也只能让嘉懿坐在主位上。毕竟他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刺史而已,嘉懿官居超一品国师在朝中连见了帝王都不用下跪行礼,此等人物虽说年纪小辈分轻,可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你们都下去吧,白家子弟在外留守就行。”嘉懿说着,书房里刘家的下人很快就都退了出去,门外也多了几个白家弟子持剑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