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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邪祟
    龙宫颇大,黑龙带着嘉懿在他的宫殿里转了一圈,让嘉懿换上了他特意准备的一身新衣。黑龙的母亲是一个人类,更准确的说法那个岐国公太夫人,是他黑龙的养母,尚未越境成为龙之前,黑龙遭遇天劫失去法力变成了一个人类幼崽。



    当年岐国公太夫人于寺庙祈福下山,在路边捡到了这个可怜的‘被人遗弃’的孩子,就给抱回了家派人四处寻觅他的家人。找了大半年也没找着,太夫人和老岐国公自己收养了这个孩子,后来黑龙慢慢长大经历人间世事百味后渡劫飞升。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岐国公太夫人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黑龙的养父也早已作古或许连第二世都已经七八岁了。前些日子黑龙正在打瞌睡,龟丞相着急忙慌的拿了一封特殊的信进来叫醒他,说是他从前历劫时人间所遇的养母写来的。



    太夫人并不知道黑龙的身份,他当年离开家的时候是瞒着他们的,或许这么多年来太夫人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这个养子。在晚年生病之后,用烧纸传信的方式将思念传递到此,而她并不知道对方没死甚至还成了管辖一方水域的龙王爷。



    为人的那二十多年时光是黑龙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他虽然不是养父母亲生的孩子,但一直被他们当做亲生骨肉一样爱护。他有一个兄长一个姐姐,后来家里还新添了个小妹,她格外黏他走路要他抱吃饭要他喂睡觉也要他哄。



    历劫飞升之后黑龙就再没回去过,只会偶尔在暗中利用不违抗天道的机会,帮衬一下岐国公府。如今他养母病重垂危弥留之际最后的心愿,就是想再见一见他这个养子,希望能见到他成家立业。黑龙已经找了好些个人帮忙了,都没成。



    京都长安,岐国公府正门外斜对着就是青龙长街,岐国公太夫人病重多日,整个岐国公府都笼罩在灰色的阴霾之中。即便是本该在下个月完婚的程欣瑶,也不得不为了即将到来的丧期,暂时将婚期往后延迟,其实她心中是有怨怼的。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按照家里的规矩,至少要为祖母守孝一年半载,到那个时候也许她那未婚夫已经等不下去。等她出嫁的时候都快十八岁,放眼整个长安哪有十八岁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她又不是二婚再嫁,这祖母早不病晚不病……



    正埋怨着自己的祖母呢,程欣瑶一抬头忽然瞥见家门口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自身本来就是绅贵人家出身的,所以程欣瑶见到这样一辆上面缀着珍珠的马车也并不奇怪。只不过觉得那马车中出来的一男一女,却是格外的让人心生畏惧。



    程欣瑶与贴身婢女今次出门是专门出来散心的,府中祖母成日里喝药,她常常去祖母病床前为了尽孝要亲自给祖母喂药,身上都沾上了苦苦的药味。今儿个她出门来给自己买了一身漂亮的新裙子,眼下看着别人穿的自己买的就失色了。



    岐国公府之中的下人几十年过去,都已经换了两批了,少部分的老人也都调离了原来的环境去做别的了。嘉懿与化名程云泽的黑龙两人在门口等了些久,才有府上的老管家出来迎人,说是来迎人的其实也不过是出来看程云泽,好确认。



    最后才有现任的岐国公程云津出来亲自相迎,与多年不见的兄弟重逢,对程云津来说是莫名的激动。只是多年过去他这个弟弟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依旧是当年那个年轻俊逸的翩翩君子,不像他如今已经年过四旬连孙儿都已经三岁了。



    “大哥。”程云泽喊了人,若非是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程云津怕是会把程云泽当成是他那个非亲生弟弟的儿子了。程云津点了点头,“我虽不知你究竟是什么人出身,但大约也猜得出你不是凡人。这么多年你都在何处?爹娘很想你。”



    “岐国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再说吧。”嘉懿左右望了望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她。经由她这一出声提醒,程云津才注意到还有个陌生的女孩子跟在程云泽的身边:“三弟,这姑娘是?”后者勾了勾唇,笑道:“未婚妻。”



    “原来是未来弟妹,快快请进——”程云津登时便笑了,侧过身去让人进门。



    进了岐国公府嘉懿和程云泽走了没几步,也就刚进了二进院便站住了脚,他们彼此交换了眼神各自都心领神会:这府上有邪祟作怪。程云津将嘉懿二人带到了岐国公府太夫人所住的福园,见到程云津的嫡妻和两位妾室,以及两个儿媳。



    程云津的嫡妻郭氏当年是见过程云泽的,那时候她嫁进程家没多久程云泽就失踪了,这么多年过去她发现程云泽居然一点儿没老,惊讶程度不亚于程云津。郭氏让两位妾室先退下,只留了两个儿媳给程云泽行礼问安,这是必要的规矩。



    随后夫妻二人又回到了房中,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刚给擦拭好身体,正在穿衣。郭氏夫妇和程云泽嘉懿二人在外间稍坐了片刻,聊了一些程云泽的身世,那两个小辈一听程云泽原来是神仙,两只眼睛都瞪得老大老大的,这世上真有仙人。



    不一会儿丫鬟给太夫人更衣出来,程云泽与程云津先过去瞧了瞧,随后程云津出来将嘉懿喊了进去。太夫人年事已高如今缠绵病榻,躺卧在床榻上一脸病容满面的阴翳不能自然,程云泽给介绍说,“娘您看,这位就是孩儿的未婚妻。”



    虽然早有准备,不过这会儿听见程云泽这样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假冒人家未婚妻哄骗老人家这行为,真的让嘉懿内心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朝病榻上的人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后者笑了笑,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崔嬷嬷快,将我那个给老三媳妇准备着的匣子取来。”太夫人一说,屋中一个嬷嬷便嗳一声退将出去拿东西去了。太夫人说:“从前老三还没离家的时候,我就给准备上了,我与你爹本是打算等你大嫂过门之后,就给你说一门亲。”



    只是没曾想程云津成婚后不久程云泽就失踪了,起先那段时间程家人还误会是郭氏把程云泽撵走的,因为他不是程家血脉。后来过了一两年程云津夫妻二人的误会才得以解除,只是那个时候程云津已经先后纳了两个妾室,庶女也生了。



    崔嬷嬷很快将东西取了过来,太夫人让程云泽把匣子打开了,里头用红布包着的是一对镶金的玉镯子。玉镯内壁各刻着一行小字: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以及百年好合,执手不离。这一对玉镯子太夫人让程云泽给嘉懿戴上,大小正好。



    这一对镯子戴在嘉懿的手腕上是那样的显眼,等到老夫人睡下之后,程云泽与嘉懿从房中出来,程云津在外面等着一眼就看见了这对镯子。嘉懿手上的这一对镯子样式上和郭氏手上的是一样的,不过是玉石的质地上略有一些色泽差异。



    “大哥,府中近来可曾有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出了福园之后,程云泽也就不在遮掩了,他问起这个问题之后,程云津先是没能明白过来,便摇头:“这道没有,府上一直很平静,从娘生病之前到现在府中一点儿事都没有过。”



    “岐国公,是这样的我与云泽刚才进了府内,便观察到府中有邪气,定然是有人将邪祟引进了家门,亦或者是有人在私底下养了什么邪祟。正是这邪祟才导致了老夫人这样的上年纪的人家,忽然病倒缠绵病榻几乎就要长辞人世了。”



    听了嘉懿的话,程云津顿时愣住,程云泽:“大哥,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倘若真的是邪祟的话,这事还得容我好好想一想。近来我也时常是在衙门里当差到很晚才回家,这样吧待会儿我让你大嫂给你们说一说?”程云津说着,便喊了个丫鬟过来给嘉懿两个人带路,说让先去程云泽早些年居住的院子休息。



    程云津如此行为明显是遮掩什么,嘉懿与程云泽在凝香斋内下棋打发时间,没有多久便听下人说,国公爷刚刚将一个姨娘给撵出去,说是心存祸心谋害太夫人,程云泽也懒得去打听更多真相,倒是嘉懿对于程云津如此行为十分关心。



    晚上的时候有个小宴,除了太夫人之外程家的主子们基本上都到了场,除了三个嫁出去的女眷没有到之外。嘉懿虽然看着年轻但‘辈分’上要比年轻一辈大,故此程欣瑶姊妹兄弟几个都给她喊三婶,一开始嘉懿还有些不太适应这称呼。



    “听下人说国公爷先前打发了一位姨娘出门,不知是何缘故?”散席后,小辈们也走得差不多了,嘉懿便出了声喊住了正要去书房整理公务的程云津。后者被嘉懿这一声质问喊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了眼程云泽之后,方坐下来解释。



    程云津说被他撵出门的那个妾室,也正是他那已经嫁了人的庶出长女的生母淑姨娘。淑娟是打小就在岐国公府做丫鬟的,与他也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早些年淑娟颇得程云津的宠爱,后来他与郭氏夫妻愈发和睦,逐渐冷落了淑娟。



    去年腊月中淑娟诊出有孕月余了,对她腹中这一胎程云津也是格外看重,也因此他和郭氏又再生了口角。毕竟淑娟年岁也都那么大了竟然还能有孕,程云津和郭氏争吵后不久,淑娟在一次给太夫人请安的过程中,失手打翻茶水被责骂。



    回房后不久淑娟就失了孩子,嘉懿知道有些孕妇心思敏感极容易想一些可怕的事,就算没有发生的事情也能想象到。淑娟就是这样的一个从来做事小心,稍有差池便会陷入极端的自责内疚从而走入黑暗的人,失了孩子后她一度崩溃。



    后来淑娟之所以好转起来,听说是有一次出门去寺里上香后回来,就带了一尊据说能让她重新得到程云津宠爱的观音像。那观音像却是一尊乌木观音,程云津也看到过几次,一开始便说这东西有些邪门,但顾虑到淑娟的情况没有多说。



    淑娟天天对着这样一尊乌木观音祭拜,将自己的怨念都发泄给它听,久而久之便养出了一个邪祟来。于程云泽来说收服这样一个邪祟并非难事,只是要给岐国公太夫人调养身体,才是一桩值得让人深思的,毕竟老人家已经是病入膏肓。



    说完,程云津先去了书房。郭氏与程云泽赔着笑问他能不能将家里的邪祟给除了,这事倒是不再话下毕竟程云泽早就准备除了那邪祟的。如今他和嘉懿住进来,这府里的脏东西也该安静不了很快就会自己找上门,只是那个淑娟该怎么处理。



    尽管她是受了委屈因为一顿责骂导致失去了孩子,但老夫人责骂她也是理所应当,在这个府中她也只是要比一般奴仆高级一些的下人而已。在她老人家的面前失手打翻了茶水,差一点儿烫着了人,若是真怒了,将她发卖了也是轻的。



    嘉懿捻着一只酒杯坐在边上安静听着程云泽和郭氏二人谈话,抬眼看到去而复还的程云津的次子程凤歌回来,有些奇怪:“可是听到了你父亲的话了?”



    “娘,三叔,淑姨娘当真是谋害祖母的凶手么?”他神情激动显然很是气愤。



    郭氏:“倘若你爹没有说谎,淑娟确实是。只不过她也是被人利用了,那么一个乌木观音换做是谁都会觉得诡异,只是你淑姨娘那时候刚失了孩子神志不清,被人利用才会有此一遭。”程凤歌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不对,不是的!”



    “凤歌,你在说什么呢?”郭氏不解。



    程凤歌转头看了看福园的方向,说:“淑姨娘是被人利用了。上一次淑姨娘去寺里上香,娘您忘了孩儿正好陪沫儿去求签么,在路上便遇上了苏家的老夫人。那位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年轻的时候跟祖父有一段纠缠不清的感情。”



    苏家指的是现在的大丞相苏立,苏老夫人是苏立的发妻夫妻成婚几十年,膝下尚无一儿一女,只过继了一个旁支的叫苏毓骁的继子。苏毓骁年岁轻,和程凤歌相差不大,不过在辈分上确实和程云津一辈的,在国子监他得喊人家一声叔父。



    苏老夫人之所以不要孩子,是因为她根本不爱苏相,而她为何要跟苏立成为夫妻呢?是因为苏立以和他成婚为要挟,如此苏老夫人当年才有机会营救岐国公。



    怨恨的种子,或许是从那个时候起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