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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身孕
    九月初二的这天上午,嘉懿在未央宫清凉殿结束了新帝登基以来的首次大选,从七十二名秀女之中择选出了九个。中选的秀女之中,文渊阁大学士之女将会被册封为贵妃,她是这些秀女当中出身最高的一个了,原本是要册封为皇后的。



    不过慕容北宸似乎不乐意册封对方为皇后,其他人的位分都是嘉懿定下的,慕容北宸倒是没有再更改过。虽说只是被册封为贵妃,慕容北宸却是要用皇后之礼将贵妃迎入宫,婚期定在了九月十五,虽有些仓促但对于皇帝来说并不为难。



    中午在琅琊台与慕容北宸一道用的午膳,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待在琅琊台,并不是觉着琅琊台这里待着好玩,是和太常寺与钦天监以及礼部的大臣在商议为先帝办法会的具体日期。傍晚时分少林寺的慧明法师就进了宫,同行的还有清梵。



    不过那时候在琅琊台接见慧明与清梵的,只有慕容北宸和礼部的人。清梵是在晚上正在暂居的寝殿内做晚课的时候,见着从外头无声无息进门来的嘉懿的,一来就选择了清梵身边的位置坐下:“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把衣服脱了。”



    “不……”清梵压根儿没能挣得开嘉懿的手,僧袍褪下之后背上的狰狞可怖的伤痕纵七横八的,一双冰冷的手贴在他背上一寸一寸拂过那些伤口。宛如蚂蚁在伤口上爬行似的又痒又麻,嘉懿贴过去在他后背亲了一口:“为什么留着?”



    她问的是清梵明明有办法,让背上的伤愈合甚至连疤痕都不必留,可是清梵却一点儿药都不用,就让伤口那么自然愈合,留下丑陋的伤痕。清梵转过身来将嘉懿拥入怀中,回答嘉懿的是清梵带有侵略性的索吻,他要永远记着她白嘉懿。



    庄严慈悲佛像安安静静地坐在供案上,屋外斑驳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地上,映在一双缠绵悱恻的眷侣身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漏刻一点一点流逝着时间,两人分开后又立刻拥偎在了一块儿,屋外的月色愈来愈亮遮不住雪白的肌肤。



    一道黑影轻轻地来过又静悄悄的离去,它从院中跳上了宫墙在碧瓦上漫步,走呀走呀就一下从上面栽了下来。有个经过此处的男人出现捡起了它,“原来是天一宫国师大人身边的那只白狐,你怎么大半夜的跑陛下这琅琊台来了你?”



    “……”白狐白义的心情不是很好,在刚刚他才知道自己的主人喜欢的,是那个少林寺的和尚。他就站在窗户上看着她们亲密,他都没见过主人露出过那样温柔的眼神,他的主人原来喜欢的还是只有人类,于他而言自己仅仅只是式神。



    夜深人静的时候嘉懿才回到璇玑殿,外头看不见白义里头也找不见白义,她也没有惊动其他人来找。白义是她的式神天一宫上下都是知道的,便是皇宫都知晓宫里唯一的一只白狐狸是她白嘉懿的式神,倘若是迷路,明早就会回来了。



    给先帝做法会的日子选在了九月初八,重阳节的前一日。除了少林寺的慧明和清梵先行进了宫,其他的僧人都先去了长安内的兴善寺里暂时挂单。翌日是九月初三,刚用了早膳就有人进璇玑殿来报喜,听雨那丫头果然好命这就有喜了。



    去给听雨诊脉的丁太医前一日也去过,今日又去诊脉是为了更加准确,听雨侍寝也有月余时长之多了,有孕并不让人意外。这也是慕容北宸的第一个孩子,故而慕容北宸在赏赐了照顾听雨的两个宫女后呢,还晋封了听雨为正七品常在。



    嘉懿也让侍女挑了一些礼物送去给如今的向常在,听雨的本姓为向,晋封了常在之后改称呼自然是以她的姓氏为准。免得和刚进宫的选秀出来的苟常在和安常在弄混了,听雨这一胎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会成为后宫诸人的眼中钉。



    抛开听雨的事不管,嘉懿已经有一上午的时间没看见白义了,快中午的时候白义从外面回来,嘉懿望见他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痕迹,白义是避开了其他人进的璇玑殿,当时她正好在满满的书堆里找《淮南子》。找着了拿起来一看,就看见了白义从墙后便出来,白义在嘉懿身边化作了原形,苍白的眼瞳里只有害怕。



    嘉懿伸手摸了一下白义的肚皮,瞬间就知道昨天夜里发生过什么,她一声不吭只挥手取来了一张薄毯盖在了白义身上。白义渐渐在她怀里睡着,嘉懿翻看着《淮南子》看到一半,来了慕容北宸的贴身总管王灿,说是来给嘉懿送东西的。



    那些质地不凡的玉器金银珠宝,嘉懿倒是没那么喜欢,但其中夹在一个锦盒里的小瓶子,打开一闻却是一种特殊的药。另外还有两匹银丝缎也很特别,那上面的花纹明显不是该送给女子用的,嘉懿低头看了眼白义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几日嘉懿都在悉心照顾白义,不出天一宫甚至也不出璇玑殿,柳梦璃还以为嘉懿是不是受了风着凉了。九月初八法会的开场是在辰时三刻,嘉懿到场的时候清梵刚刚与师傅慧明法师祭拜完佛祖,先帝的灵位和画像都已经展示了出来。



    今日这场法会上慕容北宸也披上了袈裟,坐在一群光头和尚当中为先帝诵经。对于那个满脸病容的先帝嘉懿早没了印象,慕容北宸是先帝唯一的嫡皇子,于他来说先帝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老师,他打小就是被先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



    嘉懿在中途离开了太极殿,殿中燃着的青檀香让她闻着反胃,在外头吹了吹风呼吸了新鲜空气,恢复了神清气爽。清梵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嘉懿没有察觉她伸手要去摘花,被清梵先一步折了下来别在她的发髻里:“很好看。”



    “法会之后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嘉懿问。



    清梵正要回答,边上却闯出来一个小孩冲嘉懿喊:“叔奶奶!叔奶奶!”这孩子是岐国公程云津的长孙,嘉懿之前跟着程云泽去岐国公府上的时候,见过这孩子没想到今儿个会在宫里碰着。清梵两眉微挑:这孩子为什么喊你叫叔奶奶?



    “……关于这个问题嘛,回头我再和你解释。”说着,嘉懿弯腰拍了拍程家小娃的脑袋:“克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谁把你带进宫来的?”这太极宫这么大要是不小心走错了路,掉进什么池塘啊沟壑里可不好,这小崽子还真是顽皮。



    程克:“我是跟着爷爷奶奶进宫的,不过爷爷在太极殿念经,奶奶去了慈宁宫我觉得到处都很吵人,就自己溜到这里来了。叔奶奶你怎么也在宫里啊,难道叔奶奶你是公主吗?我娘说,像三奶奶这么好看的姑娘,话本子里都是公主。”



    “你娘可真是个机灵鬼哈,这儿都是御花园了,你这么乱跑小心迷路了被妖怪抓去吃了。”嘉懿逗着这孩子,忽然间她瞥见远处有一个穿蓝衣的宫女,被她发现之后那人急忙就跑开了。嘉懿将程克交给清梵,身影一闪就抓住了这个人。



    这宫女是慈宁宫太后跟前伺候的,想来刚才也是一路跟着程克出来,怕他会出事才远远的看着。只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些,尤其是不知道她看没看见之前,清梵给她发髻上簪花的那一幕。无论是听着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都不能活。



    杀一个小小的宫女并不算什么,嘉懿杀人干脆利落连尸体都不比隐藏。她手中无刀杀人明明是抹了对方的脖子,衣服上手上却半点的血迹都没沾上,路过的御林军见着一具尸体横陈在嘉懿面前时,也只听从她的吩咐把尸体丢去乱葬岗。



    回到清梵和程克面前时的嘉懿,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做,清梵也没有追问。程克一个人溜出来若是还不回去,恐怕会引起恐慌,毕竟这岐国公府的小公子身份也是尊贵的,新帝根基还不够稳眼下最好是与这些老臣交好,最好不要出岔子。



    嘉懿领着程克刚出御花园没多远,见着了太后那边派来寻人的宫人,其中还有岐国公府上郭氏身边的一个丫鬟。这丫头本是想给嘉懿喊成三夫人来着,可是听了宫人喊嘉懿国师大人又给她叩头行礼,便也一下子改了口,看着倒是聪明。



    “将这孩子领回去吧,告诉岐国公夫人这宫里可不比外头,小孩子喜欢乱跑要是出了岔子是要丢了魂的。”既然遇见了程家的下人,嘉懿也犯不着再往慈宁宫那去了,去了还要听太后的絮叨着实没必要。况且,御花园里还有人在等她。



    程克童言无忌又喊了嘉懿一声‘三奶奶’,这一回宫人们都呆住了,嘉懿浅笑着摸了摸程克的头,说:“现在跟着她们回慈宁宫去找你祖母,不要再乱跑了记住了么?”说着从路边随手折了一枝木芙蓉来拿给他,下一刻花变成了风车。



    拿着新玩具的程克乖乖地让丫鬟牵着手,见他们走远了嘉懿才回过身。进了御花园却寻不见刚才说好等她的清梵,她在御花园里找了一圈,遇到一个莳花宫女跟她说,先前王灿来过御花园将清梵叫走了。王灿来找清梵做什么,皇帝?



    因为担心清梵所以嘉懿马上就来了太极殿,在门口打望了一番没瞧着新帝,只有其他几个亲王和世子郡王的在。嘉懿出了太极殿往琅琊台去,半道上一想要真是慕容北宸叫走清梵,那他一定不会回琅琊台。于是乎,嘉懿就来了清波楼。



    清波楼是御花园千鲤池尽头的一座水上观景楼,走绕边的木梯上楼,慕容北宸似乎在与清梵争执着什么。嘉懿没有听清,只是见着了慕容北宸在给清梵施压,她走过去拉起了清梵的手要带走他:“陛下怎么离开法会了,这不好吧。”



    “清梵禅师,朕记得‘僧人不得接近女色’如此便是犯戒,国师你以为呢?”慕容北宸起身过来便把两个人的手分开了,而后他又拽着嘉懿的手把她带到了另一边去,“御花园里的事朕就当没有看见过,希望禅师牢记自己是个僧人!”



    外边的王灿光是听着慕容北宸这语气,也跟着是吓了一跳。慕容北宸无论是从前做太子的时候,还是登基之后他从没见他如此震怒过,先前在御花园看见清梵禅师与国师两人相拥,陛下像是撞见了妻子跟人通奸似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其实他这个当奴才的心里跟明镜似的,陛下不封后那是在等着国师点头呢。只是以白氏的族规还有国师大人如今的地位,若是国师大人真的做了皇后,于国长治久安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开始。可偏偏陛下爱着的女人,只有国师大人一个。



    嘉懿诧异地望着慕容北宸,这人只差把‘我爱你’三个字说出口。她用力挣开被牵制的手,让清梵先回太极殿继续去法会,慕容北宸见她袒护清梵更是生气,清梵上前伸手挡住了慕容北宸的动作:“陛下,小僧已经在师门受过罚了。”



    “你说什么?你有种就再说一遍!”慕容北宸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儿天子的威严,跟个市井流氓一样的跟清梵撕扯起了衣领,他转头看着边上一脸冷漠的嘉懿,随后又狠狠地给了清梵一拳头:“你竟然敢碰朕心上的女人!朕要杀了你!”



    “陛下就算杀了小僧,我心里也装着一个她。”被打了一拳,清梵并不难过。



    慕容北宸于是又给了清梵一掌,两人就这样当着嘉懿的面打了起来,嘉懿一个也不帮去了外头看戏。王灿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想问她难道就不阻止一下?



    等着里头两个人打完了一架各自身上都挂了彩,慕容北宸起身来看见嘉懿倚在外面的凭栏上,抬手摸了摸嘴角的血,随后他笑了。嘉懿起身进来扶起了清梵,用旁若无人的语气,说:“承蒙陛下厚爱,臣铭感于心。只是,你来晚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只要不是傻的就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慕容北宸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一片,清梵也格外的惊讶,嘉懿告诉他腹中这孩儿是在龙台寺那天夜里有的。不过却没跟清梵说,就算她有了他的骨肉,也未必能生下来。



    清波楼气氛一度死寂,慕容北宸过了些久才哑着声:“这孩子,你怎么办?”



    血脉相连,当真是一个神奇的联系,清梵那颗坚定的佛心,又再次颤抖。



    一见嘉懿他便忘了自己曾在佛前立下的誓言,而如今,他该如何抉择?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在我这个孕妇面前大家着实不好,我担心这孩子将来跟你们一样冲动。”说完,拉着清梵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