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姵腿都蹲麻了,依旧没有听见桓老郡公叫她。
她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抬头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难怪大姐姐和花伯母都不愿意她和花晓寒嫁到桓家,这家人实在是太复杂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桓家的内宅争斗只能算是一般水准,真正的复杂却牵扯到了他国的皇室。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如果桓二哥的生母真的是那位落难的锦国公主,该如何去报这个仇?
不仅是大魏和锦国,流云国、离国、弱水城,甚至是北戎,恐怕全都会牵扯其中,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大魏这十多年的太平,是用无数英烈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其中甚至包括了许多萧家子弟。
一旦天下大乱,这些人岂不白白牺牲了?
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萧姵转过头,就见云翎低垂着头走了出来。
“二少夫人,老郡公有请。”她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总算是有了点甄妈妈的影子。
萧姵挑了挑眉。
她虽然不知云翎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很显然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你是打算候在此处,还是去外面找郡公他们?”萧姵问道。
云翎道:“老郡公让奴婢去找郡公爷。”
“那你赶紧去吧。”
云翎又行了个礼,匆匆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萧姵收回视线,迈步走进了正房。
不等她行礼,老郡公指着身边的椅子:“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萧姵依言坐下:“云翎什么都招了?”
桓老郡公捋了捋长须:“小九,有没有觉得自己被老夫给坑了?”
“有啊!”萧姵嘟着嘴道:“早知道桓家的事情复杂到这种程度,我才不嫁呢!”
“真的啊?”桓老郡公笑看着她。
“假的!”萧姵撑不住笑了:“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姻缘,看在您帮我教出这么好的夫婿的份儿上,我就不和您计较了!”
“老夫没有看走眼,小九果然是这世间最大气的姑娘!”桓老郡公挑起大拇指,毫不吝惜地赞道。
“您少来给我灌**汤!”萧姵敛住笑容,正色道:“桓二哥的亲娘真的是锦国的那位落难公主?”
桓老郡公抬眼看着她:“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哎呀!”萧姵拽住他的袖子:“都什么时候了,您继续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
“是没多少意思。”桓老郡公叹了口气:“既然你知晓了,郁哥儿必然也知道了,何去何从该由他自个儿决定。”
萧姵道:“祖父,这些年您一直隐瞒母亲的身份,甚至连父亲都不告诉,是不是担心他们父子二人不管不顾地去找锦国皇帝报仇?”
桓老郡公脸上露出一抹悠长的笑:“老夫有什么好担心的?报仇一事,早在五十多年前老夫就做过,仇家的身份也不比锦国皇帝低多少。”
萧姵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合着当初修老头儿在河边遇见绣绣姑娘时,并非是被仇家追杀,而是已经把血海深仇都给报了!
那时他才多大点儿的人啊,居然有能耐把身份不比锦国皇帝低多少的仇家给弄死,而且还能活着逃出来。
见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桓老郡公笑打趣道:“你该不会以为,老夫看上你做孙媳妇儿,就是想让萧家帮忙说服陛下,出兵讨伐锦国吧?”
萧姵眨了眨眼睛:“我可没这么想……不过看您现在的样子,好像还真有这样的打算欸!”
“臭丫头!”桓老郡公笑骂了一句:“不让暴露郁哥儿母亲身份的,从来都不是老夫。
落难公主怎么了?
锦国皇帝再无耻再毒辣,他还能欺到老夫的头上?”
“那……”萧姵抠了抠手心:“不让暴露身份的,只可能是母亲自己喽!”
桓老郡公叹道:“可不就是她自己么!那孩子聪颖无双心地又善良,恨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全,把所有的人都照顾到。
可惜她到死也没能想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事事周全。
唯有舍弃一些人和事,方能成全最在乎的人,以及自己的心。”
“祖父……”萧姵往他身边凑了凑:“外祖父和外祖母应该知晓母亲的真实身份吧?”
“你这不是废话么!”老郡公斜了她一眼:“不对……你个小丫头一向诡计多端,你是想问老夫,郁哥儿他娘是怎么和他爹凑在一起的,对吧?”
萧姵嘿嘿笑道:“您老一向高明,我这点小伎俩哪次也没能瞒过您的法眼。”
“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油嘴滑舌就别想听真话。”
萧姵做了个鬼脸。
臭老头又来了!
“您方才说母亲心地善良,那她肯定不会是故意招惹父亲,从而想要利用桓家的势力替她报仇。
既如此,她一个闺中女子,又怎会出现在战场上呢。
那个时候您和父亲还在与流云国交战,我没记错吧?”
桓老郡公笑道:“既然你们知晓了郁哥儿他母亲的身份,就该知道她的母亲,也就是锦国的先皇后楚氏,是一位精通医术的奇女子。
郁哥儿他娘逃离锦国时尚不满十二岁,却已经将楚皇后的医术学会了七八成。
那时我们与流云国交战,你们外祖父与流云国的兵马大元帅梁隽打了一场遭遇战,结果肺部中了一支毒箭。
军医们无法解毒,只能眼睁睁看着骆老将军一日比一日虚弱。
幸好他的一名副将及时将郁哥儿他娘带到了军营中,这才挽救了骆老将军的性命。”
萧姵皱着眉道:“祖父,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么?”
桓老郡公一噎。
这孩子还是这么不着调!
好好说着当年事,打什么岔啊?
萧姵巴巴儿地看着他:“您别总是郁哥儿他娘好么,我听得都头晕了。”
桓老郡公笑道:“合着你都嫁进桓家这么久了,连婆母都名字都不知道?”
萧姵摇摇头:“婆母去得早,我没敢问桓二哥,怕他听了难过。”
桓老郡公十分欣慰。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孩子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却真不是个粗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