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者痛哭流涕,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事。
如果可以,淳于城主也不想这么残忍。
但公孙长老在弱水城的威望极高,如果不把实情告知于他,一旦自己有什么不测,短时间内郡主恐怕难以服众。
公孙长老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澜儿,你真的不在乎弱水城落入外人之手”
淳于城主坦然道“弱水城这片土地已经存在了千千万万年,从来就不是属于任何人的。
淳于家不过是因缘际会之下才做了此间的主人,说起来也就是百多年的时光。
与千千万万年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之所以不舍,之所以还费尽心力打算,其实是不忍心看着弱水城的百姓们蒙难。
周遭诸国对弱水城一直虎视眈眈,假若我不做好周密的安排,百姓们恐怕再也无法继续如今的安逸舒适。”
公孙长老捻着长须,陷入了沉思。
城主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魏、锦、离三国的文化一脉相传,并不似北戎和流云那般残暴。
不管弱水城落入哪个国家之手,那个国家的皇帝也不会做出屠城这等毫无人性的事。
百姓们依旧是百姓,他们会如同其他国家的百姓那样继续生活下去。
然而,身为一位在弱水城中生活了七十多年的老者,他最清楚这其中的差别有多大。
其他国家的百姓当然也有日子过得不错的,但他们活得没有尊严。
见官要下跪,遇到不公之事只能隐忍,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进学堂念书。
更别提其他国家的女子,完全就是男子的附属品。
弱水城却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最近这些年,在先夫人的影响下,百姓们,尤其是女子的地位越来越高。
不仅可以和男子一般进学堂,甚至可以为官经商。
成婚后若是对夫婿不满,不必经由夫家和娘家的长辈同意,可以自行选择和离。
假若夫婿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她们甚至可以休夫。
最终要的是,弱水城的男子都不允许纳妾。
单是这一点,家中便没有了妻妾嫡庶之争,纠纷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过惯了这样的好日子,弱水城的百姓该怎么去做其他国家的百姓
淳于城主温声道“公孙伯伯,我相信您的想法一定和我一样,就希望弱水城百姓们的好日子一直延续下去。
所以,再一次恳请您能支持我,支持郡主。”
公孙长老长叹了一口气。
“澜儿啊,老夫当然会站在你一边。只是你想过没有,郡主毕竟是魏国皇帝的小姨妹,万一”
“没有万一。”淳于城主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伯伯看着我长大,又辅佐了我这么多年,您应该相信我的眼光。”
公孙长老又叹了口气。
“老夫信你,别的不说,单是郡主救了大姑娘和小公子这两份恩情,便是无以为报。”
淳于城主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将前来求亲的那些人打发走,并打消他们的狼子野心。”
公孙长老站起身道“这一点城主不必担忧,咱弱水城别的本事没有,守城的能力无人能及。
老夫这就下去部署,一定配合郡主击退所有来犯之敌。”
驿馆中,三位前来求亲的贵人并不似旁人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反而相处得十分融洽。
当然,这份融洽究竟是真还是假,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正值午饭时分,姬胤渚叫了一桌上等席面,邀请诸葛霖以及卫从云前来他的房间喝酒。
三人中卫从云的年纪最大,今年二十有一,诸葛霖与姬胤渚同龄,皆是十九岁。
离、锦二国关系一向不错,因此诸葛霖与姬胤渚从前见过几次,也算是老熟人。
卫从云则从未在人前露面,他的底细无人知晓。
对于诸葛霖和姬胤渚而言,他根本就是半道上杀出来的。
如果不是碍于面子,两人也不会请他喝酒吃饭。
偏生卫从云是个清高孤冷的性子,明明身份远不及其他两人尊贵,架子却比谁都大。
在这驿馆中住了好几日,姬胤渚和诸葛霖一共也没有见过他几次,话更是一句都没有说过。
他们一开始甚至怀疑卫从云根本就是个哑巴,白白长了一张好脸而已。
没想到今日姬胤渚心血来潮请他过来一起喝酒,他居然真的来了。
既然来了,卫从云自然要说话。
结果他一开口,把姬胤渚和诸葛霖的心里闹得酸溜溜的。
原来这厮不仅长了一张好脸,声音也这般动听。
淳于城主本就不待见皇室子弟,卫从云这厮又如此优秀,他们二人这一趟恐怕要白来了。
在众多的皇室子弟中能被挑中前来弱水城求亲,姬胤渚和诸葛霖的条件也是非常好的。
尤其是姬胤渚,多年来一直被拿来与姬胤枫相较,处处皆不亚于他的堂兄。
若是单论武功骑射,他比姬胤枫还要强了许多。
年初魏帝的寿宴,是各国使节露脸的大好机会。
他的父王和姬胤枫的父王在皇祖父面前争斗了半天,皇祖父明明已经把机会给了他,最终却被姬胤枫给算计了。
此次前来弱水城求亲,姬胤枫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还想插上一脚,结果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弱水城是什么地方
除却锦国那五万人,上至尊贵的城主,下至平头百姓,就没有一个纳妾的。
姬胤枫那厮早就有了世子妃,府里还有数不清的美人,甚至还从魏国带回了一名侧妃,还有什么资格前来向淳于大姑娘求亲
而他身边只有两名贴身伺候的通房,那是随时都可以打发的,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淳于城主肯选他做女婿,允诺不纳妾又如何
待他坐上那个位置,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他
当然,要想成为淳于城主的女婿,先得把眼前这两个碍眼的家伙给解决掉。
诸葛霖的情况他非常了解。
这厮虽然是离国的皇长子,却一直被二皇子诸葛辰压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