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卫从云携重礼前往安王府。
依旧是昨日那门房,依旧是小厮春盛,两人十分热情地将卫从云和随从请到了姬胤渚的院子。
刚一跨进院门,一支挟着风声的羽箭直奔卫从云的面门而来。
卫从云急忙闪身,羽箭重重钉在了门柱上,箭尾剧烈颤抖。
他眯着眼睛朝前方望去,只见一身戎装的姬胤渚左手握弓右手搭箭,整个人依旧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两人之间仅有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而姬胤渚手中乃是一张硬弓。
但凡他的反应慢一点,或者身手差一点,此刻的他很有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
卫从云见过姬胤渚的拳脚功夫。
虽然算不得顶尖,但凭借他那过人的气力,也算颇有些杀伤力。
不过要让卫从云发自内心赞一声好,还是远远不够。
但方才这一箭的力道,的确是不容小觑。
如果再辅以上佳的准头,那便是难逢对手。
姬胤渚扬声道“卫少庄主不记得那一晚放过的狠话了么”
卫从云有些尴尬。
凭借他脸皮的厚度,真做不到这种时候还能谈笑风生。
姬胤渚讥讽道“既然少庄主不记得了,那本世子便替你回忆一下。
一个多月前说过的话,卫从云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姬胤渚,你的年纪还是太小了,有些事情不了解也在情理之中。
我与你之间的确没有个人恩怨,但从云山庄与你们的狗皇帝势不两立
识相的就赶紧滚,否则爷今晚就拿你的人头祭江
当姬胤渚也是差不多一字不落地把这段话复述了一遍后,卫从云真想拔腿就走。
可他若是真那么做了,之前的脸不是白丢了么
见他不答话,姬胤渚把手里的弓箭扔在一旁,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脸颊,浅褐色的伤痕依旧非常明显。
“卫从云,你那一晚可真是威风得紧不仅敢对本世子放狠话,还敢放冷箭暗算本世子。
可这些事情比起今日来,完全就是大巫见小巫。
你最近是不是熊心豹子胆吃太多了,居然主动送上门来找死”
卫从云嘴角弯了弯。
姬胤渚如此疯狂谩骂,只能说明他对自己的仇恨还没有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否则,他可以直接让人把自己拉下去砍了。
这里是锦国京城,是姬家的地盘,杀个把人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既然还有商量的余地,那么他“重拾友谊”的打算应该不会落空。
姬胤渚骂了好一阵,嗓子都有些哑了。
卫从云这时才笑道“世子可骂够了”
“呸”姬胤渚啐了一口。
“你不是天生一副棺材脸么,怎的如今居然会笑了
你可别忘了,单凭你骂我祖父是狗皇帝,便是死一万次都不冤枉。
还有,你不是想拿爷的人头祭江么,拿去啊,怎的不拿了”
卫从云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脑袋,真是想一把揪下来。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双手,笑道“世子说笑了,那晚我之所以那样说那样做,其实都是有缘故的。”
姬胤渚抬眼看着他,险些再次开骂。
狗屁的缘故
他倒是要瞧瞧,这厮巧舌如簧能到什么地步
他侧过身子抬了抬手“从云兄登门拜访,小弟自然也不好乱了礼数,请吧。”
二人一起走进了书房,其余人等都留在了外面。
随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后背却早已经湿了。
他只知少庄主得罪了姬胤渚,没想到却是如此严重。
真是难以想象,一向清冷孤傲的少庄主,骂起人来竟如此呃酣畅淋漓。
只不知待会儿他能不能用同样的口才将姬胤渚给糊弄了。
进了书房后,姬胤渚立刻变了脸色。
“卫从云,你今日前来找本世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卫从云撩起衣摆稳稳坐下,轻笑道“我记得一个半月之前,世子和诸葛皇子在驿馆设宴,还十分客气地邀请在下去喝酒。
席间世子对在下十分客气,甚至以兄弟相称。”
“亏你还好意思说”姬胤渚骂道“一个小小的少庄主,本世子和诸葛霖都愿意放下身段与你结交了,你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怎的,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卫从云道“方才卫某说过,那一晚之所以得罪世子,是有缘故的。”
姬胤渚往椅背上一靠,把双腿架了起来。
“既然你非要解释,那本世子就勉为其难听一听。”
卫从云道“卫某一向不会撒谎,那一晚所言与贵国势不两立,甚至还骂了贵国皇帝陛下,都是发自内心。
即便是现在,我的想法依旧没有半分改变。”
“哟嗬”姬胤渚认真打量了卫从云一番,像是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有病。
自从昨日看了卫从云的拜帖后,他一直在想对方会如何为之前的言行辩解。
这种事情他从前见得也多了。
好些平日看起来道貌岸然清高无比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完全是谎话连篇毫无底线。
装模作样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上下嘴皮一碰把牛都给吹到天上去。
像卫从云这般诚实的,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卫从云淡淡道“那一晚我说世子年纪太小,好些事情的确是不了解。
你的皇祖父从前做过许多不堪的事情,骂一声狗皇帝都是便宜他了”
“大胆”姬胤渚怒极,朝他挥出一拳。
卫从云握住他的拳头,依旧淡淡道“此处无有他人,所有的话出我口入你耳,世子何必装什么孝子贤孙”
姬胤渚一噎,竟无言以对。
皇室中能有什么亲情可言。
尤其是他的皇祖父,那真是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如果不是担心祸从口出,他也想骂一声狗皇帝。
登基二十多年,他装了十几年的病,把儿孙和朝臣们折腾得精疲力竭,把江山也快折腾没了。
可皇祖父再无耻,也轮不到一个外人如此辱骂
“从云兄慎言。”姬胤渚低低说了一句。
卫从云嘴角勾起一丝讥笑。
只要有利可图,友谊自然可以重塑。
这厮再次以兄弟相称,那便是一切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