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离二国的南部已经入夏,天气炎热而干燥。
位于此间的从云山庄,地势高而且四面环水,是个不可多得的避暑胜地。
姬灵玉早已经看透了永王的本质,从锦国归来后,她便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从云山庄。
她与姬凤濯关系一直不睦,但两人毕竟有一层嫡亲姑侄的关系,所以她并不担心姬凤濯会真的对她不利。
离国内部乱作一团,离国皇帝也无暇顾及从云山庄。
况且她也已经四十多岁,实在不想再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就算真的没有了活路,她也宁可死在这个山明水秀,而且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
唯一让她放不下的只有卫从云,儿子的倔强出乎了她的预料,让她无计可施。
永王被飞翼军逼进深山后,与姬灵玉便彻底断了联系。
但她与永王相识几十年,虽有诸多不满,对他保命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就算他不能实现多年夙愿,至少能保儿子平安归来。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的确是归来了,却是被人押回来的。
得到消息后,姬灵玉立刻换上一身戎装,率领山庄里的护卫乘船前去交涉。
看着被锁在铁笼子里昏迷不醒的儿子,姬灵玉的心都快碎了。
永王的生死她根本不在乎,可儿子绝不能有事。
她用长剑指着立在船头的诸葛越和辛家姐妹,厉声道“武都王,从云山庄与离国皇室交情一向不错,你皇兄与本宫也曾有数面之缘。
如今你这般对待本宫的义子,究竟意欲何为”
诸葛越冷笑道“嘉兰公主,义子也好亲子也罢,本王之所还愿意站在这里与你好好说话,完全是看姬太子的面子。
否则单凭魏飏这些年对本王做过的那些事,卫从云早已经没命了”
姬灵玉老脸微红,在心里咒了永王一百遍。
那混蛋一辈子就没干过一件好事,总以为拿住把柄就能让别人为他所用。
如今怎么样,就连离国的窝囊废王爷都敢欺上门来了
姬灵玉忍着怒火,将长剑往水里一扔“王爷不远千里来到此间,总不会是刻意来本公主面前炫耀的吧
只要你肯放过从云,条件随便提”
诸葛越挑了挑大拇指“公主果真爽快想救你儿子也不难,先把当年魏飏从我父皇寝宫里取走的那份遗诏交出来。”
遗诏姬灵玉有些懵。
她只知道永王当年与离国大皇子互相勾连,给当时的皇帝下了天目泪,却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份遗诏。
她急忙分辩道“王爷,遗诏一事本宫从未听闻”
诸葛越呵呵笑道“那本王管不着,反正拿不出遗诏,你儿子这辈子都别想醒过来。”
“卑鄙小人”姬灵玉骂道。
“要论卑鄙,这世上还有谁比得过你们这对狗男女
当初我父皇是怎么中的毒,中的又是什么毒,要不要本王替你回忆一下
再这么拖拖拉拉的,本王立刻就让你儿子去给我父皇赔罪”
武都王本就是个纨绔,论起骂人比姬灵玉可要厉害多了。
听他张嘴就是“狗男女”,她一张脸气得铁青。
“武都王休要出口伤人,本宫断不会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遗诏在山庄里的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诸葛越见她不似说谎,示意随从把卫从云弄醒。
随从取出一个小瓷瓶凑到了卫从云的鼻端,不多时他就醒了。
药劲儿还没有过,他只觉眼前一片朦胧。
“从云”姬灵玉大声呼喊。
“娘”卫从云终于看清了对面的姬灵玉,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姬灵玉顾不上其他,依旧大声道“从云,你父王有没有告诉你遗诏藏在什么地方”
卫从云看了诸葛越一眼,嗤笑道“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惦记着这点破事儿”
姬灵玉着急得不行,催促道“从云,莫要与武都王争辩,快将你父王藏匿遗诏的地点告诉娘。”
卫从云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母亲,他闭了闭眼睛。
这便是母亲与父王最大的不同,为了儿子真的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一向都非常谨慎的她,居然不担心这是武都王的圈套。
“卫从云,你真不愧是魏飏的儿子,心肠都是一样冷硬”诸葛越讥讽道。
卫从云懒得理他,睁开眼睛看着姬灵玉“娘去找义父,他知晓遗诏在什么地方。”
“好,娘这就去”姬灵玉急忙吩咐水手调转船头。
“慢着,本王长途跋涉半个多月,公主连门都不让进么”诸葛越懒洋洋道。
姬灵玉转头看着他“王爷若是不怕中埋伏,尽管跟着来好了。”
诸葛越笑道“本王知道公主医术高明,只要你有把握能解卫从云所中之毒,本王愿意束手就擒。”
姬灵玉恨不能扑上去把他咬死,冷声道“开船”
一行人回到山庄,从栗扶风手中顺利拿到了遗诏。
但诸葛越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整座山庄也被他带来的人马团团围住。
如今的从云山庄不比当年,除了几百名护卫,其他人都被永王带走了,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诸葛越无法联络桓郁,便依辛芷的意思,给姬凤濯去了一封信。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桓郁终于到了。
听闻他随身只带了阿良和廉明,不仅是诸葛越,就连姬灵玉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胆识过人。
她冷眼看着诸葛越“想必王爷应该知晓,桓二公子乃是本宫的侄外孙。”
诸葛越哈哈笑道“本王只知道桓二公子与魏飏有仇,必然也不会放过他的儿子,这就够了”
他吩咐辛家姐妹“你们与桓二公子是旧识,一起去迎一迎他。”
辛家姐妹依言离去。
桓郁没想到前来迎接自己的除了辛萝,居然还有辛芷。
他对二人点点头,随她们进了从云山庄。
对于当年的事情,姬灵玉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直到亲眼见到了姬凤潆的儿子,看清了他那双与他母亲一样明澈的眸子,她莫名有些心虚,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