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芙双唇抿成一条线,指尖用力险些掐入掌心之中。
刚才说话人的声音她早已听出,毫无疑问正是瑾之。
她将身形隐匿在船尾边的货箱之后,默默观察后仓那边的情形。
虽然已经认定心中所想,可还是想看看那些人究竟卑劣到了何种程度。
夜色渐深,缘儿兴奋地玩了好几个时辰,早就开始犯困。
可因为乳母不在身边,没有人按照他的习惯哄睡,即便困的不行可他还是只肯闹觉,就是不能安然入睡。
白天还好说,谁陪在缘儿身边问题都不大,可是到了晚上睡觉时,除了乳母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抱着小少爷前来的仆妇早就被折腾出一身的汗来。
瑾之听着孩子的哭声,难掩厌烦的情绪道:“还不快把他的嘴捂上,你想把整船的人都惊动吗?”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后,缘儿的哭声果真变小了很多,似乎隐隐还有些急促微弱之感。
那道急促的呼吸伴着传来的细微水声及哭闹挣扎声,令她顿觉胸中一阵心悸痛楚。
一股突然又尖锐的疼痛瞬间贯穿她整个胸腹,紧握的拳头无法克制发出关节间摩擦的细微响声。
她想过陈氏不会全心全意对待缘儿,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苛待孩子。
毕竟陈氏膝下无子,缘儿可以说是她稳固侯府地位一个不可或缺的筹码,她没有理由对缘儿下手。
若不是因为有了缘儿,老夫人怎会纵容她控制全府姨娘的肚子。
也许她觉得缘儿尚小,还不需要费心拉拢,甚至觉得把孩子变成痴儿她才更容易掌控些。
紫芙不敢再往下想,若是揭开了黑暗的一角,那眼中的其他无可避免也都是晦暗污浊。
出自母性的本能,紫芙想一个健步冲上去把那几个恶奴都掀翻在地,可她却强忍下心中的愤怒,没有动作。
陈氏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做这些事,难道真不怕被发现吗?
据她了解,缘儿奶娘对缘儿的关爱是出于真心的,而且她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人,应该不会和陈氏同流合污,就算趋于淫威有什么小动作,也绝不会真的伤害缘儿。
而就在前两天缘儿的奶娘忽然生病,还病到需要和孩子隔离的地步,本就有些蹊跷,再结合她看到的事,紫芙不得不多个心眼。
她指甲深陷掌心,充分的痛感和流出的鲜血才遏制住了出手的冲动。
因为制止缘儿一次的受害没有用,要彻底剥夺陈氏的抚养权才行。
她必须在陈氏出手之前拿到足够的证据。
奶娘就是关键人物,若能说服她帮自己,尚有一线希望,否则落个构陷主母的罪名,不但帮不了缘儿,还会让她以更加卑劣的手段报复到孩子身上。
就在她思虑之时,后仓内的声音渐消,很快便再听不到孩子的哭声。
她小心地向后仓观察,发现刚才的仆妇早就没了踪影,只有瑾之站在原地,抱着缘儿在怀中沉沉睡去。
瑾之此时就盯着紫芙的位置,脸上一抹诡异近乎妖邪的笑容,看得她有些不寒而栗。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自己,刚才那出戏,自然也是演给自己看的。
“没想到你还挺沉得住气,我不知是该说你无情还是狠心?一个当娘的看到自己的孩子受罪,竟然无动于衷,夫人当初真是小瞧了你。”
紫芙刚现出身形,瑾之就毫不客气地开口,让她更加坚定刚才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紫芙缓缓向前行了几步,眼神没有丝毫的怯懦畏惧。
因为她知道此时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实质的改变,而她又是个喜欢按剧本走的人,不深入其中怎会知道内里的精彩。
陈氏精心为她安排的局,她自然不会浪费。
“你竟然毫无愧意对个弱小的婴孩下手,我也着实小瞧了瑾之姑娘,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恶心无耻。”
她看似平静地说着,语气丝毫不掩饰对面前之人的轻蔑与不齿。
瑾之听紫芙这样说并没有表现出恼怒的神色,她心里清楚哪个母亲见到刚才那一幕都不会善罢甘休,相比之下紫芙已经表现得非常冷静,甚至是冷血了。
而她刚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激怒紫芙。
“小孩子嘛!淘气得累了自然要多睡些觉,夫人平时十分心疼孩子,才会把最上等的东西都给了孩子,你这个做生母的应该感恩才是。若是没有夫人照拂,他又怎会成为受人尊重的小少爷。”
“那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给夫人自己享用吧,我怕缘儿消受不起。再说缘儿是不是侯府的少爷不是夫人决定的,而是二爷决定的,不管他的生母多卑微,只要他是二爷的孩子,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少爷,谁都夺不走这身份。”紫芙反驳道。
瑾之听罢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紫芙的说法。“你说的也没错。可你别忘了,少爷和少爷之间也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嫡出的少爷和奴籍侍妾所生的少爷能一样吗?是你太天真还是连最基本的眼力都没有。”
“你就不怕坏事做多了遭报应?别忘了你也是个奴婢,还是个空有着通房名头的奴婢。”
她的话击中了瑾之的痛处,不管瑾之如何压制,面色还是露出了一丝愤恨神情。
还没等瑾之缓过神来,紫芙就继续道:“哦,我明白了。就是因为嫉妒我,所以你才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难道夫人并不知道此事,那安神汤是你自作主张给小少爷用的?”
紫芙心中自然明白没有陈氏的默许,没有人敢对缘儿下手,就连瑾之也不敢。
她如此说就是想让瑾之明白,跟着陈氏行事,若是行错一步,将来她必然是被陈氏踢出来替罪的角色。
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神气,说不准哪天瑾之就会像赵妈一样消失无踪。
难道赵妈尸骨无存的下场还不够警示陈氏身边的人,做事多用用脑子嘛!
果然在听到紫芙的话后,瑾之愤恨的脸上明显又多了一丝慌乱,可她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定,只是抱着孩子的手臂紧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