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清和面色白了几分,不过身上无大碍,只是疲惫到了极点。刚才那巨浪是怎么回事,分明是有人救了他。宣清和的视线停留在那个灰衣老人身上,老人微微笑道:“年轻人很有魄力嘛,怎么,见到传说中的那黏糊糊的鱼了没有。”
龚东进坐在一旁,盘算着如何将那仙草搞到手,他真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找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是能将那草带回去,不仅业儿有救,连自己都能延年益寿呢。说实话,这几年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要是有了秘药,何必还要花钱费力去神迹呢。今日真是走运。
“多谢前辈出手。”要不是老人出手,宣清和恐怕也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从水中返回。时起愧疚地看着宣清和,满脸的自责神情。时起从怀里拿出那根费尽千辛万苦的仙草,凑过去给那灰衣老人瞧。
灰衣老儿笑着说:“对了对了,就是此物,费尽小老儿我许多心机啊。”
龚东进此时也凑了过来,年老体衰的他满脸带着笑意。道:“前辈真是好福气,想必定是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然怎么会如此威力。这仙草到您的手里,也是顶顶相配。”
灰衣老人不喜他这般毫不掩饰的阿谀奉承,心中厌恶之感顿生,他有点不想带这人出去。世故圆滑,是他最不喜的一类人物。他并不答话。
“现下你已经无大碍,承诺小老儿我也定会办到。说带你出去就带你出去。可是旁边那两人,我可没说要带他们走。”
宣清和看向龚东进,知他隐藏了许多事,当下这种局面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要是这么不明不白带他走了,事情依旧扑朔迷离。
龚东进急了眼,道:“各位少侠,前辈,大人!我问心无愧,怎的要这般落井下石呢。”
灰衣老人直截了当地道:“不喜你而已。”
龚东进原本还想着要将仙草弄到手里,如今看来,连保命都是一件难事。于是他转身又去求时起他们几人。时起几人也不喜此人,要不是他和他那疯癫的一家子,何至于此。于是纷纷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龚东进承诺道:“少侠,出去后,我愿奉上家产,只为换取我这条性命。”时起好笑道:“你以为我们是给钱就能办事之人。刚才在水中已经救你一命。如今你已经脱险,好自为之吧。”
宣清和闭目养神,没有参与进来。
灰衣老头只道:“我素来只做喜欢之事。小子,老夫很中意你,不知师从哪里呢。”
宣清和没开口,李文飞替他做了答:“无可奉告。”
“现在小子脾气一个比一个烈呢。”灰衣老人实在好奇,便问道:“你要是告诉我,我便将那仙草送给你,如何。”
“天下岂有这等好事,你费尽心力难道不是为了得到那仙草吗。”
“图个好玩罢了。”
“你!”时起被气得哑口无言,为了好玩,险些搭上公子性命。
“他这不是没事吗,别那么小气好嘛,这都是人生该有的历练。”
“你们说这是仙草,殊不知它还需要另一物,而那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秘药。不过寻常人家也用不得这些药,这些药对付那些天下奇毒再好不过。可惜对小老儿我毫无用处啊,哈哈哈。”灰衣老人只是好奇此物,这草对他来说确实没有半点用处。莹莹发亮还有些晃眼睛。况且这草也不是他要找的那一株。
“师从何处,恕晚辈不能告知。如前辈愿为晚辈带路,晚辈自当感激不尽。”宣清和睁开了眼,恢复了不少气力。
“这药吗,既然是你赌上性命获得的,就送与你好了。这路我也可以带你出去,正好小老儿也在此地待腻了,换个地方去喽。”
“谢过前辈,前辈是从何处来。”
“小老儿,自是从来处来。”灰衣老人又晃起他的蒲扇,寒冷的天气没能影响他一分一毫。龚东进心急如焚,仙草没到手,连性命都要留在此地。他看了看旁边那个憔悴异常的妻子,突然觉得她可怜。
一个女人疯癫这么半生,龚东进也无力再去照顾她。那夫人面如土色,嘴唇白得像鬼,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谁都能想到,那男子已经这般残忍对付其他人,那她的业儿又当如何呢。
龚东进没想那么多,他想做的就是从这里出去而已。
“走吧,跟着小老儿一道来。”听到灰衣老人的承诺,龚东进首当其冲紧紧跟在老人身后,生怕被落下。
“你不管你的妻子吗。”众人皆惊叹,龚东进实在觉得那是一个拖油瓶,何况现在她看起来就像个将死之人。带着她也是累赘。
“夫人,夫人,快起来,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了。”龚东进嘴上这么喊着,身体上却是一点也没有动。灰衣老人本就不打算将这人带出去,那妇人看起来也是命不久矣。
种种惊险让她失魂落魄,现在像个木偶一般坐在那里。只是眼睛睁着,一句话却都开不了口,她两腿僵直,整个人就瘫在那里,龚东进在压力之下不得不过去企图将她搀扶起来,实质上他并不想这么做。
于是他虚情假意地装作要扶他的妻子起来的样子,却悄悄在她耳边说:“你走了,庄子可就真是我一个人的了。”明面上却是故作伤心。
“夫人,振作呀。”龚东进喊道,其实他也看出来了他的妻子将死之相。即使是今天不受惊吓,依着平日里她气急的日子,也该是去了。
说来不幸这龚夫人确实是自个将自己气出一身毛病的。她后悔当年看上这个一个白眼狼,搞得家里鸡犬不宁不说,他还在外面找妾室。真真是不讲自己一家人放在眼里。她再气有什么用呢,每次吵架龚东进都不与她争吵,是真的体贴吗。未必吧。是想看着她气急攻心吧。
现在才明白这等男子的别有用心真的已经太晚。可怜她们娘俩一生,呵,败在这个男人的怯懦里。
做回他的张东进去吧。当初还是她家里替他改的族名,可笑啊可笑。
在下水之前她就已经感觉到了身体不适。也许是这多年来的郁郁寡欢,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是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独留业儿一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要是她走了,就没有再保护她的好孩子了。
好不甘心啊。可是好累。
妇人心有不平地阖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龚东进见颇有成效,心中不禁暗自欢喜。日后再也不用听这个婆子絮絮叨叨了。龚东进面露喜色,古语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龚东进假哭了几嗓子,哆哆嗦嗦地伸出几根手指去探那妇人的气息,十分多此一举。在场的除了他本人外,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这等禽兽也敢与他们为谋?他那自以为无人听见的话语,岂不知那几人都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比过寻常之人。
他们宁愿没有听到,那样或许还能保持一点对人性的美好向往。眼前这人也是泯灭了人性的。妻子死去,他关心之处只是自己。
灰衣老人长叹一声,道:“愿她早登极乐。免受人间苦难。就在此地将她葬了吧。此地幽静,再也没有俗事能打扰她了。”
几人没有言语。宣清和见惯了生死,战场上的生离死别也似这般让人沉默。生命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宣清和想了很久还是没有个答案。
“人生本无常。”灰衣老人负者手说道。
难以辨别的真相隐藏在那些潮湿的的苔藓之上,人类的秘密藏在石块之下,既然见到了,便不能不管不顾。灰衣老人游历各国,虽然只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可是还是看到了那些阴暗。
灰衣老人使了性子,这样的人出去也没什么用,就让他在此地留着吧。说不定能悟到呢,能活下去也是自己的本事。
“走吧。”老人对宣清和说道。
宣清和心领神会,时起几人也紧跟在后面。龚东进见状立马站起身来,连脸上的假泪都不曾擦去,就忙跟在他们身后,想着赶快逃出生天。
此地是一个幻阵而已,灰衣老人设的,他原本是不想有人来扰他清静。走出去也轻而易举,那几个习武之人,想必稍加提点一番就能找到门道。
灰衣老人脚步轻轻,不断变换着身形。宣清和一行人跟在后面,也不见着急,想必也是胸有成竹。最后的龚东进也想照猫画虎般跃来跃去,只可惜他失败了。
灰衣老人本就没有打算放他出来,至于以后,那就只能看他自己本事了。留在这陪他的发妻,也算美差一件。
灰衣老人一笑,带着宣清和等人已经走了出来。
只见土地平整,道路宽旷,不远处屋舍俨然。众人皆感叹其间神秘。
“哈哈,如何,小老儿不骗你们吧。”
“多谢前辈。”其余五人也抱拳相谢。
“行了,快走吧。到该去的地方去。”灰衣老人潇洒地踏着他的草鞋又开始了新的旅程。
待他消失不见,时起才想起,仙草还在他手里。那老人根本没拿去。
宣清和平白无故得了仙草,也顺利走出了迷阵,总得说来,是他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