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的父亲是上午的第二台手术，要做第一台手术的是一位78岁的老爷子。



    这位老爷子7点半被推进手术室，结果八点钟又被推了回来，因为突然发现老爷子出现心律不齐，所以暂时无法手术，还需要再做些相关的检查才行。



    这一下却把张伟的父亲搞得紧张了起来，板着脸再不怎么说话了。



    一直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才轮到了张伟的父亲。一问才知道，因为老爷子不能做手术，中间又插了一台手术。



    张伟帮着医护人员推着病床，从病房一直送到了手术专用电梯，一路上不停地安慰着父亲不要怕，不要担心……然而张伟父亲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当电梯门将要关上的那一刻，他看到父亲还在拼命扭着头，不舍的望着他，隐约中貌似听到父亲喊了一声“儿子……”



    张伟再也坚持不住，呜咽着哭了出来，可惜电梯门已经紧紧地合上，他再也看不见了里面的父亲。



    他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父亲，最后一次听父亲喊他儿子……也许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爸爸了……



    手术的过程中，所有病人的家属都集中安排在一个很大的大厅里，当手术中有什么情况，医生会通过大厅的广播来通知家属，然后在大厅中一间洽谈室和家属进行沟通，完全不是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家属是等在有着红灯闪烁的手术室门口的。



    估计，这都是因为近几年越来越恶劣的医患关系，所以医院才不得已做出这样的改变。



    在电梯口哭够了的张伟，此刻就陪着母亲等在大厅里。



    整个大厅近乎一百多个的座椅，都坐满了人，尤其是可以看到电子屏幕的前排，更是连个站的位置都没有。



    那个电子屏幕上，来回滚动着排队手术病人的名字和“手术中”之类的状态信息，足足有三四屏。



    这也就意味着，此刻还有着近五十位病人，在等待着手术。



    张伟很快在屏幕上找到了父亲的名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屏幕便滚到了下一页。



    看着一屏一屏闪过的人名，张伟不由地更加紧张了起来。



    他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篇新闻，是说一名外科大夫一连做了很多台手术，最后累到在手术室里的事情。



    而现在都快中午了，排队做手术的病人又如此的多，他担心给自己父亲做手术的大夫，会不会累了、会不会精力不济、会不会手抖……



    但此刻张伟想的这些问题，肯定是没人能给出他答案的，也因此张伟更加的坐立不安。



    忽然，张伟听到了广播中喊到了他父亲的名字，张伟脑子就是一懵，感觉头皮都炸了，直到广播喊了第二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也终于听清了广播的内容，这是在喊病人的家属去麻醉科签字。



    张伟赶忙跑去了麻醉科，等了大约五分钟，一位穿着深绿色手术服的女大夫将张伟请进了一个小房间，然后将三页打印好的纸张放在了桌上。



    “你看一下这几份文件，没什么问题的话，请在家属一行签字，另外你需要注意这几点……”女大夫指着文件中用黑笔打着勾的几点，给张伟讲解起了其中的危险性。



    张伟听的脸色苍白，他从来没听说过手术前的麻醉，居然也有如此高的分险，要不是他明白父亲的手术必须要在麻醉后才能做的，他真有心不想在这个吓人的文件上签字。



    等到大夫讲完，张伟再不敢多看一眼协议的内容，也不敢让自己多想，直接就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他怕啊！他怕在多看一眼那文件上吓人的内容，就没有了签字的勇气。



    签好字的张伟，再大夫确认没问题后，逃也似的离开了麻醉科，这哪里是在文件上签字啊，这简直就是在阎王爷的生死薄上签字啊。



    回到大厅的时候，张伟的母亲，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一见张伟回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你爸的手术没出问题吧？”



    张伟轻描淡写地和母亲解释说只是去签个字，手术还没开始。



    之后，又进入到了漫长的等待时间，大厅里的广播也在不断地响起。



    张伟听多了，渐渐也总结出了经验，当广播中喊出“某某家属请回病房等候”，这说明手术成功做完了，家属可以回病房等着病人送回来了。



    如果广播中喊出“某某家属，请到洽谈室。”这就说明手术中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医生需要和家属商量。



    因此，每次在广播响起的时候，整个大厅就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病人的家属都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自己亲人的名字。



    等在大厅中的张伟，也像这些病人家属一样，专心听着每一次广播中的内容。



    从麻醉科签字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多小时了，张伟依然没有从广播中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明知手术做了这么久没有通知，这也许是好事情，但心里却还不免得有些着急。



    “嗒唥，嗒唥，嗒唥……”



    张伟的手机铃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愣了几秒，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拿出手机，见来电的是徐铿，他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徐铿这个时候给他来电话，肯定是找他谈工作的，而张伟此时却没有这个心情。



    然而，没过去多久，张伟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他依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张伟的手机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张伟下意识地就想再次挂断，然而他最终还是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对方毕竟是他的领导，而他日后还要在人家手下混饭吃。



    “张伟，你搞什么鬼？你现在回上海了吗？”电话刚一接通，张伟就听到了对方不客气地质问起了自己。



    “老大，我……”张伟正要解释一下，突然他听到了广播中提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再一细听，居然是叫亲属去洽谈室。



    张伟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再也顾不上什么，丢下手机就往洽谈室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