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到的时候，老胡已经等在了他的办公室。



    打过招呼后，张伟先将欣总让他带回来的招标文件往老胡桌子上一丢，然后掏出那张伍佰万的支票拿在手上弹了下，笑着问老胡：“胡哥，欣总让我将这张五百万的支票带给你，这不会是让你用来帮我压货的吧？”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想问欣总了，但是没敢问出口，毕竟之前欣总如果想说的话，不用他开口去问。



    老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张伟愣了愣，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胡哥，那这支票您先收好吧……”张伟将支票递给了老胡，不过说话的语气多了些失落的味道。



    老胡笑了笑，接过支票核对了一下上面的金额，起身却打开墙角的保险柜将支票票放了进去。



    张伟不经意地瞅了一眼保险柜，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的金条，金灿灿的，有些晃眼。



    老胡从保险柜中拿出一个塑料盒子，重新回到位置上前坐下。然后将塑料盒的盖子打开，从盒子里面拿出支票本，撕下一张填上了金额，又从盒子里挑出了一枚印章，哈了口气用力按在了支票上。



    老胡拿起填好的支票检查了一下递向了张伟：“兄弟，这才是给你的支票，你先收好。“



    张伟接过支票看清了上面的金额，立刻惊讶的问老胡：“胡哥，七百万？你不会是准备帮我压七百万的货吧？”



    老胡点头道：“没错，我准备这次帮你压七百万的货，全部要老版本的设备。”



    张伟皱眉问道：“胡哥，压这么多老版本的设备你难道不怕销不出去砸在手里？”



    压七百万的老设备，怕是张伟公司的所有库存都不够啊，张伟很是替他担心。



    老胡不以为然的笑着道：“这个你放心，只要你帮我向你们公司争取到更低的价格，以及到春节前的账期，这事儿基本上就没什么风险了。”



    张伟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犹豫着问道：“胡哥，您需要我争取到多低的价格？”



    老胡直接道：“比苏鲁交通项目那批货的价格再低五个点。”



    张伟在心里大概计算了一下，七百万的五个点，那就差不多是35万了，也意味着公司答应的话，就要多亏35万的净利……



    “胡哥，这个价格可能有些难度，我不敢打包票，只能回去尽力争取。”张伟没把话说死，随后小心问道：“胡哥，那如果争取不到的话……”



    “我觉得你尽力不会争取不到，如果争取不到这个价格那就是你没尽力。”老胡像只老狐狸一样笑眯眯地说道，之后见张伟的眉头都拧成了个川字，于是干脆直接了当地告诉张伟：“我和欣总已经计划好了一套方案，只要你配合我们尽全力去做就行。”



    说完，老胡直视着张伟，神情严肃的再次强调道：“你要记住，一定要尽全力！”



    张伟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老胡半句没提其中的风险，但是张伟能感觉到后果的严重。



    见张伟答应的认真，老胡这才又满意地露出笑容，收拾好支票和印章，起身将塑料盒放回了保险柜锁好，之后走到办公桌边拿起了桌面上的那本招标文件递给了张伟。



    “这本招标文件你塞包里带回去。”



    “好的。”张伟接过招标文件放进了电脑包里：“胡哥，这个标时间挺急的，要不，我回去后就安排人帮您把这标书做好？”



    张伟之前在回老胡公司的路上，他就忍不住好奇，粗略看过这本招标文件。按照招标文件上边的要求，这个项目一月中旬就要完成招标，月底前必须要交货和实施，春节前要正式试运行。



    另外，招标文件中的技术要求很偏向ac的技术特性，张伟甚至猜测这招标文件很可能就是按照ac产品来写的。并且按照招标文件中的数量来判断，张伟猜测这个项目的预算应该在一千万左右。



    综合这些因素，张伟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一本为ac产品“量身订做”的招标文件。



    此刻见老胡让他收起这本招标文件，他自然就将其和这次的压货联系了起来，觉得老胡计划压进的这七百万设备，应该就是为这个项目提前准备的。



    “标书当然要做，但是……”老胡话说了一半便打住，可能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能讲的，于是岔开话题道：“咱先吃饭去，等吃完了饭我和你一说你就明白了。”



    等到吃完午饭，老胡对他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张伟才知道这标书没有那么简单，他听后不但没有搞明白，而且还越听越糊涂了。



    因为如果按照老胡的要求做出来的标书，技术偏离会很大，不仅可能拿不到技术分，甚至还可能会被做废标处理。这简直就不是冲着中标去的，更像是去捣乱的。



    “胡哥，你确定这样做出的标书不会被废掉？”张伟再次向老胡确认道。



    “嘿嘿，”老胡笑着道：“难道你还真以为我们是冲着中标去的？实话告诉你，这个标不过是个烟雾弹，目的是为了迷惑某些人，让他们搞不清楚状况一头扎进去……”



    “这又是为什么？”老胡的话不但没能使张伟明白，反而让他更加的疑惑不解。



    “笨！你真特么的笨！”老胡一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说是烟雾弹了，那就肯定是在挖坑让人往里跳。你连这都想不明白，真不知道前几年你是怎么完成的业绩……还topsales呢，连点儿心机都没有，你就活该被人欺负了。”



    某明奇妙又被老胡教训了一顿，张伟此刻觉得他会不会真是个笨蛋，因为听老胡的口气他应该一听就明白的，然而他听后却是满脑子浆糊。



    其实这也不怪张伟，总代几乎都不直接做项目，平时投标打项目的都是系统集成商的事儿，总代要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帮忙申请价格保护，最多再安排技术人员帮忙配合下制作标书、投标答疑什么的，哪有机会去了解这些投标中的各式花花手段。



    更何况，老胡这货也没有将前因后果很详细地告诉张伟呀。



    老胡见张伟还是不开窍，最后干脆不再和张伟谈论投标这事了，直接用命令的口气告诉张伟，让张伟一切听他的安排就行。



    之后的话题便转到了压货的事情上，尤其是谈论到黄博的时候，老胡对黄博任务完成情况表现出了很大兴趣。



    老胡一连提出了好几个问题，在张伟一一解答后，老胡非常直接的对张伟道：“既然黄博藏了数字，那他肯定就还没和客户签合同，我准备把它抢过来。张伟，你觉得黄博这三百万的数字会出在哪家客户身上？”



    张伟觉的，老胡既然敢不假思索就决定要抢单，那肯定是事先就有了这方面的计划了，不然语气也不会这么坚定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周五公司商务妹子发出的业绩统计中，黄博也只是完成了二十多万的数字，离着三百万的任务还差这一大截。



    张伟也能猜到黄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开单，而是准备拖到最后才开单，估计这么做一是为了麻痹他张伟，让张伟摸不清他的虚实；二是可以显得他黄博任务完成的很艰难，这样不仅让别人不太容易看的出他在藏数字，还能显示出他对渠道客户的掌控力等等。



    被老胡这么一问，张伟瞬间想到了博通公司前台妹子在朋友圈发的那张大合影，于是很是肯定的答道：“杭州博通公司，黄博一定是找了老蒋帮他出货，肯定不会错的，也只有博通公司才能一口气帮他出近三百万的数字。我甚至猜测老蒋一定帮黄博压的是老版本设备，因为老版本设备业绩会double计算，这样博通公司实际上只需要压一百多万的货，就能帮黄博完成业绩。另外还可以趁着这次压货的机会，逼黄博帮把我们公司之前承诺的那十五万补偿的设备，一次性兑现，因而我才猜测博通公司会全部压老版本的设备，毕竟我们公司不会拿新版本的设备补偿给博通公司的。”



    想到这十五万的补偿，张伟就感到很抑郁，估计现在老蒋还认为是他张伟故意坑他，黑了他家的市场活动费。



    “杭州博通，老蒋那边啊……”老胡轻轻叩着桌面思考着，忽然手一停眉开眼笑：“如果是老蒋那就更好办多了，我也用不着亲自跑去杭州抢单了……老蒋这家伙我太了解他了，不过就是个爱贪点儿小便宜的势利鬼，心胸小疑心重，搞定他太容易了。”



    老胡这话可不是瞎说，他和老蒋也认识，两家也曾有过项目合作，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后来老胡去杭州只找他喝酒吃饭，再没听说过两家公司有过什么合作，估计就是因为老胡嫌弃博通公司的老蒋心胸狭窄，还爱贪小便宜，所以后来两家便不再合作。



    此刻张听老胡话里的意思，老胡应该是已经想到办法对付老蒋了。



    果然，老胡掏出手机直接就拨了出去。电话很快接通，就听老胡笑着道：“蒋总，年底了，你最近忙在啥呢，怎么都不来南京看看兄弟？”



    张伟听不到电话那边的老蒋说什么，却见老胡听后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又和老蒋闲扯了几句，这才谈起了正事。



    就听到老胡道：“蒋总啊，兄弟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蒋总您能不能帮我个小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我就是之前心软帮张伟多压了些货，现在突然有个项目急需资金周转，所以就琢磨着找蒋总您帮忙分担一点儿……什么？你已经答应了别人压货了，那你现在签了合同没？”



    电话那头的老蒋可能是在向老胡解释，老胡听了几秒后，继续说道：“还没签合同啊……那蒋总你看要不这样，别人给你什么价，我就什么价出给你……账期好说，你开张半年的期票给我，我自己想办法去贴现……当然贴现的费用是我来承担了，这事儿是我求你老蒋帮忙，怎么可能会让你出这笔费用……我知道这事儿让老蒋你为难了，我也不让你白帮这个忙，刚好我朋友帮我从国外带了块绿鬼回来，改天我让人带给你。”



    张伟听到老胡要送块绿鬼给老蒋，不由的在心里把老蒋鄙视了一番。绿鬼是劳力士绿色水鬼手表的俗称，张伟了解过这块表的市场价格，产不多软妹币十五万左右。



    可能是因为绿鬼打动了老蒋，张伟见老胡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不过电话那头的老蒋肯定是看不到的。



    “行，我这边元旦后一上班就安排人和你签合同……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次多谢蒋总帮忙，下次你来南京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家里还藏着瓶两斤装的茅台呢……”



    挂了电话之后，老胡笑着超张伟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老蒋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张伟有些歉意的道：“胡哥，都是因为我的事儿，不仅让您搭了个人情，而且还要您破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



    老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谢什么谢，这绿鬼的钱你不是已经帮我从姓何的那里赚回来了吗？”



    张伟想想也就有些释然了，苏鲁交通那个项目老胡从何老头的身上赚到的可不止是一块绿鬼。



    老胡搞定了博通公司的订单，那么黄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肯定会载个大跟头，但之后该怎么办呢？除去被分给博通公司分担的一百多万，老胡手上可是还有着五百多万的库存待消化啊。



    张伟一时也想不到老胡下一步会怎么做，于是向老胡请教道：“胡哥，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说你笨还不承认，你就不能动动脑子？”老胡不耐烦的道：“你想啊，老蒋答应从我这儿拿货，那黄博的三百万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而那时候你却完成了任务，即便你们大老板是他表姐夫也不能当着全公司的面来偏袒他，那黄博肯定就要签那个狗屁承诺书了。”



    “一旦签了承诺书，他就再没退路，只能去想办法完成任务，到那时铁定首先会打那个应急通讯项目的主意，我们正好就趁着他们将精力投入到这个项目中的时候，把压进来的这七百万的货，都撒进浙江渠道里去，尽量做到春节前变现回款，这样不仅不会影响到我和欣总拓展南面市场的计划，而且还能小赚一笔……”



    张伟听老胡说完，皱眉沉思了许久。



    老胡这话在逻辑上应该是可行的，但是其中很多细节得地方都说的不清不楚。因此张伟总觉得老胡是在故意瞒着他一些事情，暂时不想让他知道。



    张伟有种被当成棋子的感觉，完全无法掌控事情的发展，这让他心里感到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