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来到张伟身边站定，有些歉意的说道：“张哥，您让我周五交给你的投标文件技术部分，我恐怕下周才能给你了。”
张伟皱眉道：“这个应该不难吧，为什么要拖到下周，明天下班前不行吗？”
“这个……昨天徐经理将那份招标文件借走了，我今天问过他，他说明天下班前才能给我。”方哲犹豫着道，说完发现张伟不满地皱紧眉头，赶忙道：“张哥，你放心，我周末加个班，争取周一上班前把第一稿给到你。”
张伟顿时明白方哲误会了自己，笑着对他道：“你也不用加班，周末好好休息，周二下班前给到我就行。”
这个应急通讯系统项目下周五投标，算算时间应该刚刚好，至于会不会中标……那是老胡操心的事情，他不管不了，也就懒得多问了。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鱼上钩了。
在方哲保证按时做好之后，张伟提议开车送他，方哲道了声谢，拒绝了张伟之后独自离开。
方哲很用心，周一下班前就将做好的电子档文件发给了张伟，其中还用备注将他觉得不妥的地方全都标了出来。
周二一早张伟就出差了去了南京。
因为没有提前和老胡打招呼，张伟扑了个空，不过听他公司的员工讲，老胡是和阮晓玲一起出去的。
有过跨年夜求婚的那一幕，张伟猜测两人可能是开始准备后续的事情了。
给老胡打了个电话，老胡说他尽快赶回来，让张伟等在公司。
快到下午四点的时候，老胡才和阮晓玲一起回来。打过招呼后，老胡把车钥匙递给阮晓玲，让她带着公司里的人把后备箱的东西搬回公司。然后老胡带着张伟去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闲聊了几句，张伟把打印好的技术文件递给了老胡：“胡哥，这是应急通讯项目的技术文件，您先看一下，有问题的话我马上安排技术修改。”
老胡接过文件看都没看，直接丢在了一边：“我又不懂技术，看也白看，你把电子档发我就行，我回头交给下边人去处理。”
张伟笑着试探道：“胡哥，这可是个大项目，看你的样子貌似一点儿也不上心啊。”
老胡也笑着道：“又不是冲着中标去的，干嘛多花那个精力，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们的目的了吗？”
张伟道：“我明白，虽然说这个项目不过是丢给徐铿他们的诱饵，可是这毕竟是个一千万左右的大项目，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我觉得有些可惜。”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老胡若有深意地笑了笑，继续对张伟道：“我觉得你这段时间应该趁着他们投标没精力顾及到你，多把心思花在渠道客户身上，毕竟过完春节我就得把精力投入到南面去了，到时候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张伟点头道：“渠道客户这边我已经有计划了，春节前这段时间我准备把江苏渠道好好梳理一下，尽量消除之前高猛对我造成的影响。”
老胡笑着摇头：“我觉得江苏你倒是不用着急，我建议你年前先去和浙江的渠道客户重新建立起联系。”
张伟皱眉看着老胡：“胡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撬浙江区的客户？”
老胡哈哈一笑：“说什么撬不撬，本来不就该是你的客户吗？再说，我只是让你恢复联系，又没让你去现在去抢他的订单，不过只是先恢复你渠道中的人脉而已。”
张伟皱眉不语，他有些不太懂，既然老胡让他重新去恢复浙江区的客户关系，又说不为抢单，那恢复关系又有什么意义？
老胡见张伟这副样子，也能猜到张伟的一些想法，笑着问张伟：“你不会是以为我想让你往浙江渠道里分货吧？如果这样那你就想多了，这批货我是准备要赚钱的。”
“赚钱？”张伟有些不理解的问道：“胡哥，您帮我压的那七百万的货都是些老版本的设备，现在渠道里的项目基本用的都是新版本的设备，老版本的设备现在问的人都很少了。”
张伟怕老胡不明白现在渠道中的情况，专门向老胡解释了一下，按照张伟的经验，老胡想要凭借压进来的这批老版本设备赚钱，很难很难。平价出货说不定对渠道还能有些吸引力。
更何况，春节后老胡和欣总都要去广州组建分公司，老胡自己之前也说了，他将会把精力放在南方市场，所以压的那七百万的货，肯定不能留到春节后慢慢出。
老胡笑着开口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不是前段时间告诉我，ac另外一家总代的老版本设备都退回厂家换货了吗？”
“对啊，”张伟疑惑不解的问道：“可这不是更加说明老版本的设备不好卖吗？”
老胡摇头道：“奇货可居这词你没听说过吗？”
“可是老版本设备并不是‘奇货’。”张伟反驳道。
这点他不用老胡提醒，他也早想到过，ac的老版本设备可算不上“奇货”。
ac新版本设备不仅可以实现老版本设备的所有功能，并且性能和价格都比老版本设备有相当大的优势，不然张伟公司也不会想办法低价清库存，市场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就淘汰老版本设备。
更何况，市场上还有好几个性价比差和ac不多的竞争品牌，因此ac老设备版本的设备绝对不是什么无法替代的奇货。
老胡笑着摇头：“那是因为你没注意到你视野中的盲点，所以你才看不清，有时候你需要换个角度，跳出你的惯性思维，你才能看得明白这一切，也不容易错过机会，更不容易被人暗算了。”
张伟凝眉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摇头叹气，他在脑中将所有的信息过了一遍，依旧是没想明白“盲点”是什么。
此时，阮小玲开门进来，手上提着两个礼品袋。
“张伟，今天和老胡去买礼品，多买了两份，送你了。”阮小玲将两个手提袋放在张伟的脚边。
张伟打开其中一个礼品袋，两个圆筒，应该是茶叶。然后拿出一罐，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晓玲姐，我还以为是喜糖呢，好失望啊。”
阮晓玲可能是想到了跨年夜那晚的情景，两颊发红，嗔怪道：“不要你就还给我。”
张伟忙把礼品袋抱在怀里：“没门，我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阮晓玲当然不可能真的想把东西要回去，笑骂了一声后，问张伟：“月底我们公司吃年夜饭，你有兴趣参加吗？”
张伟微笑着点头答应。这时老胡却开口道：“张伟那时候应该没空参加，晓玲你就先不用算上他了。”
张伟开玩笑道：“胡哥，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月底没空？不会是你太扣门怕我吃穷吧？”
老胡绷起脸：“我就是抠门你能拿我怎么着？”
张伟猛地站起来，指着老胡道：“胡哥，我张伟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嘛，你连这也肉疼，信不信我一气之下跑去砸你的场子？”
老胡一拍桌子道：“这里就是我的场子，你砸一个给我看看。”
“我错了胡哥，你公司可是有着三十多号人呢，我敢在这里撒野，还不被你的手下给活撕了？您就放过我吧。”张伟秒怂，给老胡作揖。
老胡哈哈大笑：“我发现你别的本事没长进，扯淡的本事可长进了不少。”
张伟笑着又贫了两句，随后开口向老胡问道：“胡哥，月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安排我去做？”
老胡收起笑容，正色道：“那时候我需要你呆在杭州，帮我盯紧货款的事儿。”
“货款？”张伟疑惑不解。
老胡神情严肃，点了点头。
“哪家客户？”
“现在还不知道，这周过完就知道了。”
听老胡这么一说，张伟突然想到了什么，向老胡确认道：“胡哥，你的意思是应急通讯那个项目。”
老胡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
张伟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全明白了。
难怪那个应急通讯项目几乎就是为ac产品量身定做的，难怪老胡对中不中标并不上心，原来这货本来就是打着中间商赚差价的主意啊。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张伟心中发寒，问题是这个项目是老胡通过他抛出去的诱饵……
之后的谈话张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老胡看在眼里不由的叹了口气：“张伟，你也不要心里有太大的压力，他们不贪也就不会打这个项目的主意，我也就坑不到他们了……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们也没有逼过谁，都是他们自作自受而已。”
张伟无奈的笑了笑，老胡说的没错，坑虽然是他张伟帮着挖的，但跳不跳坑都是他徐铿自愿的，没人逼过他。
“胡哥，会是博通公司吗？”张伟想到了上次老胡给老蒋打的那个电话。
老胡摇头：“不会是博通，老蒋算是个合格的商人，虽然爱贪小便宜，但是也疑心也重，这么大的项目又不是他熟悉的行业，他不会轻易去碰的。”
张伟松了一口气，不是博通公司就好，老蒋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而且背景不凡。
老胡貌似想起了什么，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块手表。重新合上盒盖后，递给了张伟：“你帮我带给老蒋吧，顺便替我说声谢谢。”
这手表就是老胡答应送给老蒋的绿鬼。
张伟小心收好后，向老胡问道：“老蒋找您下单了？”
老胡笑着摇头：“没有，也用不着，而且老蒋也巴不得这样。”
……
傍晚出了老胡的公司，张伟谢绝了老胡一起喝酒的邀请，买了晚上的火车去了杭州。
这晚他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倒不是担心身上带着的这块价值十五万的绿鬼，而是觉得心里不安。
在梦中他一会儿是一只嗜血的饿狼，一会儿又变成自己，被狼群追逐，最终走投无路跳下了悬崖，然后便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
第二天，上午张伟去了趟博通公司，将绿鬼转交给了老蒋后直接离开了杭州。不过他也没回上海，而是一直往南，去了绍兴、金华、丽水，之后又去了温州、台州。
基本上每个城市他都待一天，每天几乎都拜访五、六家渠道客户。他这也是遵照老胡的安排，只为恢复客户关系，闭口不谈项目和订单。
又是一个周五的黄昏，张伟从宁波最后一家渠道代理商出来后，踏上了回沪的火车。
要不是徐铿打电话叫他回去，张伟都准备在浙江混到月底再说。
他知道徐铿想要找他谈什么，应急通讯项目的投标结果早已公布，公示完下周，便到了中标方签订合同的时候了。那时，老胡手中压的那批货无疑就成了中标方眼中的“奇货”。
最初，张伟在得知老胡的计划时，确实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虽然明知商场上少不得尔虞我诈，设局坑人的事情，但他从来没到过自己也会去做这样的事情。虽然不是主谋，却也是帮凶，心里难免不安。
但是当老胡告诉他中标的是杭州威光信海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半点不安，反而是想要对天狂笑。同时他也从老胡口中得知了埋在招标文件中的坑。
招标文件中没有一个字明确要用ac老版本的设备，但技术要求中却有一条标星号的条目，要求使用现有成功案例中，使用三年以上的成熟设备。不满足将被会废标。
所以，无论是谁能成功中标，那他交付的产品只能是ac老版本的设备，而目前手中有货的只有老胡。
张伟其实很好奇威光信海的丰涛为什么会去投这个项目，按理说丰涛也是个精明人，不应该看不出招标文件中的这个坑。
更何况老版本的设备全都已经压给了老胡，虽然老胡肯定会出货给丰涛，但是这已经不可能是黄博的业绩了，除非……
周末，回到家的张伟除了陪着雪莉去了一趟超市，剩下的时间他都宅在家里。期间大老板给他打了一次电话，侧面打听了一下压给老胡的那批货的情况。
挂了电话后，张伟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期待周一的到来，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徐铿是不是脑子挖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