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不知昏睡了多久,也分不清白天黑夜,醒来后眼冒金星、头疼欲裂,
穆勒睁开眼睛,看到绿色帆布制成的帐篷顶,
外面沙尘飞扬,人群忙碌穿梭,嘈杂声不断,鼻子嗅到医用碘酒的味道,右下腹肝脏部位隐隐作痛,心中的悲戚亦是无以言说。
(天可怜见,怎么还没死……快来个杀手一枪毙了我,给我个痛快吧……)
王**元帅安迪·怀特菲尔德走到病床边,这位大人物轻轻拍打着穆勒的肩膀:
“终于醒了啊,下士,昏睡一整天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元帅扶着穆勒坐起来,继续说道:
“你昏睡期间发生了许多事,
格兰德尔男爵被军事法庭裁定为严重的渎职罪与玩忽职守罪,削去官职爵位,判处十五年监禁,
之前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狠狠揍了这混蛋一顿,干得好,现在格拉德尔正蹲在牢房里喝粥呢。”
听闻沉冤得雪,穆勒并不感到十分高兴,身心俱疲的他只是“嗯”了一声作答。
看到对方如此反应,安迪元帅显得有些尴尬:
“另外,你得感谢帝国的威廉亲王夫妇,亲王本人写信为你发声,这才使得此事得到王**高层的重视,
亲王夫人,也就是着名的戎装公主,她也为你的品德担保,说你是个有荣誉心的正派人,使得陪审团做出最终的判断。”
穆勒微微抬起疲惫的眼皮:“我渴望为国尽忠,却受尽冷眼迫害,只能靠着外乡人的帮助苟活下来,真是讽刺是吧。”
“咳咳……是这么回事儿……”安迪尴尬地轻轻咳嗦一声:“总之,正义之锤业已落下,冤屈得到清洗,罪人得到应有的惩处,只可惜……有些晚了。”
说到这里,元帅显得有些悲伤;“我知道凯特教官和你的朋友们的事了,逝者已矣,但愿他们得到安息。”
“安息……好吧,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无法反驳……”穆勒喉咙里憋着一团火,
烦躁、苦闷,心如乱麻,
面对王**元帅这样的大人物,同时亦是自己的恩人,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自己活下来还能做些什么。
安迪拧开水囊递过来,
“你需要水,喝吧。”
穆勒微微点头“谢谢。”,举着水囊大口灌下去。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如今我能做到的,就是把你调离422惩戒部队,帮助你洗清冤屈,回归正常生活,
听说总参谋部知道了你白磷中毒的状况,即将给你拨一笔不菲的补助金,到时候就拿着这钱回家吧。”
“家……我的家在哪儿呢?每个人都该有个家,可有些人就是注定没有它。”
“首相送给你一套圣法拉勒斯的公寓,有客厅和两个卧室,还配了一名有经验的护工照料你,她有30多年的经验……用来……”
穆勒说道:“用来临终关怀,给瘫痪病人端屎端尿,对吧?
元帅,用不着瞒着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白磷之毒渗入肝脏蔓延全身,我剩下日子不多了,谢谢首相大人的关心,
我不想要任何关怀怜悯,现在的我对于自己索兰人的身份感到可耻。”
见到对方充满仇恨的表情,安迪指着军服上的国徽说道:
“穆勒下士,你得重建建立起信任,信任自己的国家,信任自己的同胞,当然,经过一系列可耻的背叛之后,我知道,这不容易。”
“信任……您要我信任,我们奋勇作战,却被小人栽赃陷害,送进惩戒营里当炮灰等死。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却仍旧得不到公正的待遇。”
“不要灰心丧气,朋友,我在你身上看到最高尚的道德情操,重荣誉,识得大局观,不被狭隘的个人利益所驱使。”
“哼,元帅,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过去人们都说,穆勒啊,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我们都喜欢你!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
穆勒的双眼中燃烧着怒火,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说的没错,这世道就这样了!好人没好报!”
“你应该往好的方向去看,下士,
也许在我们的灵魂中有一团烈火,但没有一个人前来取暖。过路人只看见烟囱中冒出的一缕青烟,便接着走自己的路去了。
那么,听我说!应该怎么办呢?难道不应该守护着心中的这团火,保持自己的热情,耐心等待着有人前来取暖的时刻吗?
想想威廉亲王夫妇,想想勒克莱尔首相大人,还有我,正义之士永在!”
穆勒稍微有些心动,却仍旧苦着脸:
“抱歉,元帅,经过这一系列苦难之后,我很难对自己的同胞建立起信任。”
“你可能对病退生活充满恐惧,那就去工作发挥余热!国家亟需人才,下士,你很勇敢,还很聪明。”
“聪明……不,我经常被人视作愚钝之人
大多数人说话前都要衡量一下利益得失,像我这样张嘴就吐露自己真实看法的傻瓜已经不多了,
感谢您的好意,安迪大人,可我现在已经心灰意冷,意志消沉,身体也完了,总之,一切都已晚了。”
安迪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话语变得犀利起来:
“穆勒下士!别拿自己的不幸当资本!我们都失去过很多!家庭、朋友、爱人……你的不幸和别人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人孰无错,难道你就保证自己入伍后没做过后悔事?我知道那姑娘的事,她到死都念叨你的名字。”
这句话正中穆勒的痛楚,他十根手指紧紧扣住脑袋,眼球瞪得几乎凸出:
“小野猫……她曾对我告白,但我没答应,我真是个该死的蠢货!”
安迪拍打他的后背,说道:“我和你一样,做过后悔的事,拒绝了她人的爱意,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对于我,这个令我感到愧疚的名字叫萨曼莎,你呢?”
“她的名字叫凯蒂,凯蒂·哈勒普。”
说出这个名字,穆勒感觉到了一丝释然,
多亏元帅这等大人物还有耐心和他沟通,刹那间,穆勒觉得自己像个傲娇的,朝大人耍脾气的小孩子似的不可理喻,羞愧得低下头。
另一位大人物掀起帘子进入帐篷,
瓦尔斯塔帝国的宫廷大元帅诺伊莱伯爵是个声音粗噶,性子直爽的莽汉,
他身体强壮,走路带风,身上散发着瓦尔斯塔骑士贵族特有的热情和鲁莽。
“下士,您醒啦,这张是你们王国首相勒克莱尔公爵大人的手谕,允许你回城养病,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穆勒猛然抬头说道:
“感谢众位大人的好意,但我要继续战斗,比起烂死在病榻上,我更愿意倒在战场上,听着炮声入眠!”
诺伊莱兴奋地一拍手:“哎嘿!小伙子有种!我喜欢!有兴趣来我们帝国陆军么?”
“去哪儿都无所谓,能打仗就行。”
“我同意你加入帝国近卫军,索兰朋友,欢迎你!”
“等等……怎么回事儿?”安迪惊讶地问道。
“因为我想通了,大人。
这世上充斥着狡诈奸邪之徒,但也有像检察官古特曼、凯特教官、元帅大人您,威廉亲王、戎装公主殿下这样的正派人,正因如此,人类才有希望。
我本来甘愿屈居在黑暗当中的,直到我看到了一丝曙光。”
这一刻,安迪·怀特菲尔德深切感受到了穆勒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
他从一位麻木不仁的奴隶主之子,成了胆怯卑微的流浪汉,
在战场上慢慢成长积累,又被栽赃陷害堕入愤怒的深渊,
现在的他,已经尝遍人间疾苦,甚至敢于蔑视死神的镰刀,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千锤百炼的勇士了。”
安迪与穆勒握手道别:
“恭喜你,穆勒先生,你获得了救赎,你的人生从今天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