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11章 又一位伤员
    张小强顶着一块白布回到了家,他娘唠叨了几句,他爸爸只埋怨性地瞪了他一眼,问也没问。第二天,张小强照旧去疯玩,这次为了炫耀,叫上了张天津和窦峰,他有意要挽回掺了杂质的友谊,因此嘱咐张天津叫上了张北京。



    在铁轨上疯玩了一阵,在涵洞里疯跑了一阵,蓦然听见远处传来雄浑悠长的汽笛声,抬头望去,发现一条巨大的“黑龙”伏在轨上向他们冲锋,犹在远处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便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要向某个目标撞击。



    四人震在当场不再乱跑,默默退出五米之外,向着冲来的火车行注目礼,甚至提防着火车。



    “你说这火车会不会从铁轨上突然倒下来,然后将我们压成肉饼?”窦峰张着口问向面前的空气。



    “谁知道呢?总觉得火车虽大、轱辘却小,就像三寸金莲走钢丝,难免有不稳的时候!”张小强望着前来的火车,对着空气答道。他奶奶在去世之前,曾对他讲过,“三寸金莲”是对旧时代女人小脚的美称。



    听到张小强的话,四人又默默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即使火车脱轨也砸不到他们的安全距离之外。



    火车继续鸣笛,仿佛在警告:“快闪开!小鬼们!火车道哪是你们玩耍的地方!”令张小强突然想到了他二爷张祖昌对张大强“不准玩锤子,不准玩钉子”的劝导和威吓,接着感受到车轮敲击铁轨的隆隆巨响逼近而来。



    火车终于一米挨过一米,渐渐接近,碾过他们被震服、敬畏的心口。不知是他们的视线牵引着火车,还是火车牵引着他们的视线,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火车头部呼啸而来。



    就在他们以无比敬畏的目光打量那部巨大的火车头时,发现在火车前端驾驶室的玻璃窗内坐着一个人影,这个人影逐渐清晰,看起来并未专心工作,而是侧头向着他们几个,目眦尽裂般,隔着玻璃伸出食指点着他们,张着大口说着什么,应该说骂着什么。



    封闭的玻璃窗加机车的轰鸣,使他们四人根本听不到那人的语言,但他们猜得到,那人嘴里喷吐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小伙伴们怒了。因为这是他们的村庄,他们的土地,而这位不速之客却随意颠覆主客之位,对主人盛气凌人起来,这让他们无法忍受,不管那位客人是善意的规劝或傲慢的训导。



    “妈的,砸他!”张天津叫道,从铁轨两侧的青石堆里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子,猛然向疾速行驶的火车头掷去,但火车头已脱离了他的力量范围之外,石子啪嗒一声,击打在厚重坚硬的车厢钢板上。



    “砸他!砸煞他!”小伙伴齐声怒叫起来,捡起一枚枚石子扔向车厢板,又像疯了一般,仿佛从大火里抢出最后一件遗物般紧迫,同时巧妙地躲避着从厢板上反射回来的石子。



    “快砸!把它砸倒!要不它就跑没了!”大家叫着,但他们的喊声被隆隆的巨响淹没殆尽。石子击在钢制厢板上清脆的声音没返回来便被声音和裹挟的恶风吞没了。



    “啊!”大家听到一声惨叫,看到张北京捂着脑袋蹲了下来。



    大家扔掉石块,凑上前来,扯着嗓子喊出的嘘寒问暖声也被火车的轰鸣声冲得四散奔逃。最后一节车厢终于过去了,大家看到呜呜大哭的张北京捂着脑袋的手掌下,淌出了火红的鲜血。



    “操!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下好了。”窦峰看着张北京的眼泪和鲜血叉着腰说。



    “有个词儿咋说的?螳臂挡车、蚍蜉撼树,咱们在作死啊!”张小强望着远去的“巨龙”说,那巨龙正在某处拐弯,仿佛绵延蜿蜒的山峰。大家随着张小强的目光望去,想着细弱的螳臂,粗大的车轮,突然自嘲性地嘿嘿大笑起来。



    先是窦峰笑,引发了张天津和张小强的笑,大笑声中张北京也停止了哭泣,嘿嘿大笑起来。



    “小强哥,‘蚍蜉’是啥?”笑声中张天津问张小强。



    “‘蚍蜉’就是大蚂蚁。”张小强掩饰着自己的骄傲和对张天津的鄙薄认真地解释道。这是张小强在一本旧版的《***诗词》中看到的。大家想到针尖细的蚂蚁竟想撼动一棵大树,但出细腿绊倒一只毛驴,再次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他们不仅在笑螳螂和蚂蚁,更在笑他们自己。



    大家知道,张小强喜欢读书,喜欢写日记,在小伙伴之间无人能及。张小强还想说历史上有个外国人曾手持长矛与风车战斗,实在记不起那个人的名字所以没说。



    “好了,小强你也别说词儿了,咱们还是得解决当前问题,带北京去包包头吧。”笑声的间隙里,窦峰说道,“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自己作的死自己收拾。”



    张小强和张天津一左一右搀起了张北京向前走去,走了十几米后张北京表示不用别人搀了,自己能走,于是张天津松手了,但张小强说什么也不放手,张北京只好任由他继续搀着。



    四人跨入吴小文家后,吴长龄瞅着张小强头顶的白纱布和张北京脸上的鲜血说:“哟!又来了一位伤员么!”



    大家笑,张小强向吴长龄的背后望去,看到吴小文依旧身着t恤和短裤,小小的胸脯仿佛隐没于枝叶间的青桃,脸上羡着被逗笑的可爱与温柔。



    吴长龄的手法看上去比吴小文娘要熟练,看到他两指勾着剪刀娴熟地处理着张北京的头发时,使张小强眼前浮现出他娘为他饺“的确良”的布料做上衣的情景。



    “你要好好帮我包哇,要包得跟小强哥的一样好看!”张北京低着脑袋望着地下的碎发说。大家笑,吴长龄摒住笑点头答应。听到张北京再次称呼他为哥,张小强开心起来。



    “北京啊,剪掉头发,再包上块白布,就像汉奸,再怎么样也好看不起来啊!”张小强谑道。大家不约而同盯着张小强看,再次响起笑声来。



    张小强的眼神掠过众人,在笑声中寻找着吴小文,发现吴小文绽着亮光的眼神在他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便躲闪开来,而这一瞬,仿佛画龙后的点晴之笔,只轻轻一点,便使张小强心中潜藏的喜悦的巨龙活灵活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