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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身份不同了
    临近开学前几天,经过几道手续,在张金收的极力帮助下,张祖华终于为张小强贷到了一万元钱。



    张占朋、张天津和窦峰三人提了酒菜,找了一处闲屋,相邀前来为张小强送行。四人坐定后,张占朋举杯说:“第一杯祝贺小强考上大学,土窝窝里突然飞出了金凤凰,给咱哥们争了光!”大家举杯喝下。



    此时的张小强踌躇满志,对自己的前途深信不已,因此这杯酒干得比谁都爽快。放下酒杯,几人默头夹桌上的菜吃,闲聊几句。张占朋继续举杯。



    “这第二杯酒喝下后,”张占朋望望张天津和窦峰道,“希望友谊情、兄弟情永久不灭,希望小强兄弟有出息了,以后别忘了咱们。”说着,唇边荡起笑意。



    “哪能呢!”张小强从张占朋唇边的笑意里看到了戏谑,于是郑重说道,“这杯酒一定得干得滴酒不剩,以此证明兄弟的干爽脆利……一天是兄弟,终生是兄弟……我先干为敬!”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张占朋举杯道:“考大学已经是张天津、窦峰我们几个遥不可及的事情,一是晚了,二是我们也没那才学……所以,既然你小强兄弟能考上大学,到省城之后,就一定要好好地干,好好地学,争取熬出个好样儿来!”



    几人点头称是,郑重地尽了此杯。这第三杯酒后,大家醺醺然,陷入漫无目的长时间的闲聊中。



    张占朋提出要张小强讲几个学校里发生的故事。张小强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在学校发生的糗事不便明言,想起一位同学李某给他讲的故事来。



    李某说自己有个哥们王某,比他小比他瘦,就早早退学在城里混。某日王某买了一双体面的旅游鞋,志得意满在闹市里行走。对面走来几个花里胡哨、流里流气的几位青年,几位青年看到王某穿着入时,双眼放光,便挑衅性地拦住了王某。



    几位青年并不认识王某,王某也不认识那几位青年。几位高大强壮的青年拦住王某,上下左右打量着他。王某并不害怕。最后,一位最高最壮的青年目光落在王某脚上,望着王某的眼睛说:“小伙子,旅游鞋不错嘛!”



    王某听后脸上绽出笑意,并未多说话,在几人的注视下,蹲下身去迅速脱下了那双崭新的旅游鞋,双脚站在地面上,双手将那双鞋托到那位发言的青年胸前,望着他的眼睛,以轻松的语气说道:“既然你喜欢这双鞋,哥,它现在是你的了。”



    此举令几位青年讶异不已。几位青年原以为会有一场打斗,一场压倒性的战斗,然后收王某做一个小弟。因此,当那双崭新的旅游鞋放到青年眼前时,那位青年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之后,几位青年热情地邀王某去饭店吃饭,很快成了几位青年同等地位的大哥。



    这个故事讲完,现场落入一片沉默,在家都在思索,倘若自己面对这种局面,会是什么结果呢?死抱着旅游鞋不放,然后被几位青年揍得鼻青脸肿?然后所有的尊严和在此地行走的权利统统被揍成碎片儿?



    不敢想,真得不敢想。那位王某是位超然的存在,他们这些凡人绝不会想到要突破自己思维的樊笼。



    为了适当地调节气氛,张小强盯着张占朋的眼睛开了一个并不适宜的玩笑:“你的鞋子不错!”说着,他望向张占朋的脚底。



    那是一双相当普通的胶底白帮双星牌球鞋,六七成新,几乎擦起了边毛,实在看不出比张小强自己脚底的那双白绿帮球鞋能好出多少。



    张占朋举着筷子只怔了一秒,然后扔下筷子双脚互蹬褪下那双鞋子,弯腰捡起举到张小强胸前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它是你的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小强辩解道。但张占朋不听,便将球鞋硬塞到他手里。张小强无奈,便脱下自己的旧鞋,穿上大他的脚两号的六成新旧球鞋。张小强看到,张占朋弯腰吃力地将自己的脚塞进张小强的球鞋里,并系上了鞋带。



    张小强想问他挤脚不,但话没问出口。



    但张占朋不在乎,起身时慷慨地端起酒杯招呼着大家:“喝酒喝酒!”



    咽下一大口酒后,张小强偷偷瞥了一眼桌底下张天津和窦峰的鞋子。张天津的鞋子不错,但像一条船,张小强没法驾驭它。窦峰的鞋子也不错,九成新的样子,式样挺括俏利,大小基本合适。



    “早知道,我就跟窦峰说跟张占朋说的那句话了。”张小强悻悻地想。



    最后一杯酒,张占朋提议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以杯中酒,祝愿张小强一帆风顺,考出好成绩。”



    当天晚上,张燕儿穿着刷得干干净净的球鞋,身着清爽的短衫,头发梳得齐整光亮,面带笑容来到张小强家。张小强忧心忡忡起身迎接。



    “这回我会念了,”张燕儿依旧瞧着墙面上张贴的草书书法道,“这张是‘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那张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我念得对吧?”张燕儿夸张地自嘲笑着,眼神仿佛黑夜里绽放的烟火。



    张小强点头称是,言不由衷地连声赞叹着张燕儿的记忆能力。



    张燕儿今晚特别兴奋,仿佛在燥热、阴雨缠绵的大街上挥舞着大扫帚扑打着密密蜻蜓的小女孩,侃侃而谈,不时响起欢声笑语。张小强纵然整个晚上沉默多说话少,依然没有冷场。此时,张燕儿忽然瞅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说道:“唉呀,天不早了,我得走了。”



    说完,她转身给张小强留了一个缭绕的眼神,向屋外离去。那一刻,张小强再傻,也明白她的用意。出于礼貌,张小强将她送出门去。



    站在漆黑的大院门口,张小强止住了脚步,跟张燕儿互道拜拜,然后两人分开。站在门口阴影里的张小强,在看到张燕儿在墙角外没有拐弯,而是毅然向西走去,并再次丢给张小强一个眼神后,张小强却毅然转身,冲入大院后,轻轻地关上了大铁门。



    “我们已经身份不同了。”张小强倚在门上,沉默半晌,阴郁地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