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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还让不让人活了
    也就是说,张艮生死因的最后一种说法,会导致张小强被人猜测和怀疑。当时丢钱后,张小强手拿菜刀深夜叩门,非要将张艮生叫出来碎尸万段的暴戾和疯狂,早已被张寿堂三父子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冤仇不宜解。谁知道张小强存着什么心呢?张艮生大醉夜归,张小强跟他家对门,然后张艮生犯病而死。世间怎会有如何巧合?



    张小强感到不安。不安的原因并不是害怕于好事的村民议论或怀疑,而是怕……一对老年丧子的贫穷夫妇还有豁不出去的呢?张小强了解张艮生父母这对夫妇的乖戾和诡僻。



    那是在张小强上大学的前一年,村子里来了一辆长斗车收麦穰,以便拉到造纸厂贩卖,张艮生父母闻听带着斗车去了他们家的麦场,麦场里有两垛高高的麦穰,一为新穰一为旧穰。双方谈好了价钱,开始装车。



    旧麦穰装到最后,有一少部分受潮溃烂,车主不悦,要求减钱。张艮生父母不答应,认为双方在装车前已然谈好价钱,该怎样就怎样。



    车主说:“我们给的价钱是在草垛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并不包括损坏的麦穰。”



    张艮生母亲说:“那你怎么不早讲,早讲的话我们就不卖了,收麦穰的有的是,又不单只你一家……做人要讲信用,说多少就是多少!”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车主说,“谁都知道,双方谈妥的价格都是在基于好麦穰的前提下,否则我不赔了么!”



    “那是你的事儿!”张艮生父亲说,“谁让你不早讲好的……在我们这儿,讲好了就是讲好了。”



    “不行,必须减钱!”车主坚持说。



    “你要减钱可以,”张艮生父母说,“那我们不卖了,把我们的麦穰卸下来吧。”



    车主无奈地望望巨大的车斗上花费了大半个小时紧紧码齐的麦穰,欲哭无泪,“这不可能!”车主说,“我们收麦穰五年了,从没碰到你们这样不讲理的。”



    “反正不能减钱!”张艮生母亲叫道,“要么全收,要么全卸!”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车主叫道,“付出我们辛辛苦苦挣得的血汗钱支付你那堆烂麦穰,这不可能!”



    “必须付钱!”



    “妈的,”车主气急叫道,“好了,你们的麦穰我不收了,这就全给你们卸下!”车主失去了耐心,冲着高高的车斗上呆然站立的两名装车员挥挥手表示卸车,决定即使赔钱赔时间也要摆脱对方。哪知,他们还是将事情想简单了。



    “卸也可以!”张艮生父亲叫道,“必须把我们新旧两垛麦穰分开,还在原地垛起……而且,还要垛得跟以前一模一样的,否则,你们谁都不能走。”



    此时的车主,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流血。



    无何止的争吵和缠闹声吸引了不少村民来看热闹,有与张艮生父亲本家的亲戚,尽管觉得张艮生父母不堪,但碍于情面,也加入了讨伐车主的队伍中。而车主拒不相让。双方从午后一直闹到日落夕山,车主还是被迫交齐全款才被放走。



    “妈的,老子以后就是穷死,再也不来张家村了,”车主临行前发誓道,“再来张家村我就是个畜牲!”



    此是其一。



    其二,张艮生父亲打算在院子里盖座小屋,需要拉一车红砖。双方在集市上数好砖块,谈好价钱,张艮生父亲引着拉砖的拖拉机来到家门。可是当卸砖时,细心的张艮生父亲发现破了两块砖,这下他不满意了。



    “你看,我们谈妥的,多少砖多少钱……就目前来说,砖是我的了,”张艮生父亲道,“可现在你把我的砖打破了两块儿,赔钱吧,损一块儿赔五十块儿!”



    车主不开心,坚持认为这不合道理。但张艮生父亲认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谁让你碰坏了我的红砖呢!毕竟,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最后车主乖乖赔了一百块砖才了事。



    这是其二。



    关于张艮生父母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乖张僻戾之处一时言表不尽,仅从上述两事便知其性格一二。



    不怕上当,就怕赖帐。不怕真刀真枪干一场,就怕身陷泥淖无处傍。张艮生父母这类人,仿佛藏在暗处的鬼魂,仿佛难以辨别的沼泽,一旦被他们缠住,必然无从逃脱,会被吞没,让人隐忧、退避和恐惧。



    这是张艮生死后张小强既喜又惧的原由。



    所以,在家里,张小强绝口不提张艮生的死。提这个消息会有种被魔鬼缠裹的心慌和恐惧。他唯有把这个消息深埋进心底,自己承受。他像躲避着蜂窝一般躲避着这个消息。因为他知道,他也已经看出,他娘这两天极不正常,因为张艮生的死。



    有时,张小强发现他娘悄悄溜出屋子,站在院子里仰望着西邻张艮生院子的上空,旁若无人,喃喃自语道:“张艮生死了……他死的那晚,小强可没出去,我能见证。”



    无意间听到母亲这番话,张小强感到不好。看来,张艮生的死,受到震动的不止他一个人。不过,张小强故作轻松地想:“不过受几天煎熬,熬过几天就好了,我会尽量少出门,乖乖地躲在家里……人们会默默忘掉张艮生的,张艮生的父母也会默默忘掉张艮生的。”



    李芹却越来越不正常。



    有时她突然跑出屋外,望着院子里那棵最大的榆树树顶,突然叫道:“看,小强,快来看,那上面有个白胡子老头儿!”



    当张小强和堂哥张大强在院子里敲打木头玩耍时,木棍相击的铎铎声蓦然将李芹唤出屋门来:“小点声儿!”她的脸上布满焦急与恐惧,弯着腰靠近两人,紧紧抓住两人的手藏在身后,“小点声儿,日本鬼子又来了,就在芦苇丛外面,千万别出声儿啊!要是抓住了,日本鬼子的枪翅儿会穿死你!”



    大天白日的,张小强哥俩当然不害怕,只是躲在身后窃笑。



    有时,李芹突然指向空中的一堆黑云:“看,啊!那不是张艮生么!还有他爹他娘都来了……”



    见到李芹如此情景,张祖华叹口气道:“妈的,你娘的更年期综合症又犯了!我都摊了些啥呀!这更年期一年犯一回,还让不让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