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后的第三天,大老板将张小强叫到办公室,很严肃地对他说因为二老板的去世,生意一定会受到影响,公司养不了那么多人了,只好被迫裁员,张小强便是其中一个。
张小强默不作声,接受了公司的决定,手握着“长帆远航公司”结完的十几元钱,走出了公司的大门。这次他没有流下泪来,心中只有恨意,恨谁却没明确的目标。在走下二楼的楼梯上,一时间没有碰到熟人,他想像上次被“金驰公司”辞退一样,以忘我的涕泪滂沱来表达自己的悲伤,忽然觉得讽刺,便沉默下楼,穿过嚣攘的厅堂,走出西大卖场骑车回家。
他不好意思去“金驰公司”告诉林美芳,自己又被辞退了,独自一个人回家。一路上,张小强反复回想,认为自己终于识破了这些公司的“卑鄙伎俩”。
无论是“金驰”,还是“长帆远航”,对于员工的雇佣有非常清晰甚至冷酷的计划。他们每每在电脑及配件的销售旺季,比如春节之前,非常用人之时,招募大量新人为我所用,并在工作过程中冷静地观察着这些新人。
大浪淘沙,留下少许真金。当业务进行到销售淡季之后,比如春节后,他们会留下最适合公司的一个或几个人,并将其余人无情的淘汰。
因此在张小强的意识里,在整个西大卖场,财大势大的“金驰”和“长帆远航”便是这种“卑鄙公司”的典型代表,而自己这种无才无识的失败者,往往是被无情淘汰的对象。
这样想着,张小强的心平衡了。他觉得自己活该,谁让他命运如此;又觉得委屈,慨叹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在冷风里,他感到无比寒冷。
在驶入小区前的菜市场中,张小强停住了自行车,“我要多买几个鸡蛋吃吃,来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情。”他想。
傍晚,林美芳、窦娟和吴万华归家,为张小强的命运帮忙慨叹了一番,林美芳赌咒发誓说再帮他找一个工作,还是在科技市场。张小强沉默不语。他在想:“两度被辞,我还有何脸面呆在科技市场?”但是第三天,在林美芳地催促下,他又去科技市场应聘,介绍了自己在“金驰”和“长帆远航”的从业经历,给出他应聘的理由是要追求更好的公司、更好的发展。
应聘公司的招聘经理果断拒绝了他,因为他认为“金驰”和“长帆远航”已经属于西大卖场最好的公司一类,你还要走出来非要应聘我们这间小小的公司,那么你一定是因为种种难以启齿的原因被迫离开公司,或者你来我们公司一定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小强觉得很委屈,他认为那位招聘经理可以完全不必这么直率。但他不能像电视剧里的某位女子一样,在被一个渣男拒绝后还抱着人家的小腿哭喊着我就是爱你、我就要嫁给你。于是张小强再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公司小小的规模,转身离去,心里忿恨地想着“连在‘金驰’和‘长帆远航’有过工作经历的人才你都不收,活该你的店面看起来死气沉沉,快要活不下去!”
回到家中,忧困、疲惫、懊丧,加上一连串的打击使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晚上林美芳三人回来时他也没醒,第二天早上也没起来做饭吃饭。林美芳三人起床后,很奇怪突然没有早饭吃,便敲门询问张小强怎么了,张小强说需要睡觉。
三个女人抱怨着离开了家,骑车赶去公司,在路上草草买了个馅饼充饥。
女人离开后,张小强想爬起来做点饭吃,但他觉得眼皮沉重,满身倦怠,头昏脑胀,皮肤滚烫,挣扎着坐起来后,眼前冒出一片金星,又颓然地倒在床上。他发烧了。发烧并不可怕,他坚信自己能扛过去,于是蜷缩在被窝里,同体内的病毒进行着顽强的抗争。
直到下午,情况仍不见好转,张小强蜷在被窝里,感觉自己像一块烧红的火炭。他继续顽强的抗争着,他不相信自己扛不过这次发烧。从小时候的记忆中,自己多少次在既不打针也不吃药的情况下熬过发烧的。这次也不在话下。
傍晚时分,张小强感觉自己的发烧更重。在空旷无人的宿舍里,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数次自问自己会不会孤苦伶仃、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孤单地死在宿舍里。他第一次对自己发烧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在恐惧中,他突然听到钥匙在铁门的锁孔中转动的声音,清脆而动听,使人心生希望。但他在疑惑,在这个点儿,林美芳三人仍未下班。那么,此时在门外转动锁孔的,当然是……
在张小强焦灼的等待、希望的慌乱中,卧房的门被推开,吴清韦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你没去上班?”望着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张小强,吴清韦疑惑地询问着。
“又被辞了,昨天辞的,”张小强抑住那些心底翻滚的卑微道,“而且,我似乎发烧了……妈的!”
吴清韦没多说什么,放下手中的包裹快速走到床边,将微温的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然后伸入被窝按在他的胸口,然后变了脸色道:“这么烫?有没有看医生?”
“看什么医生,”张小强故作轻松地笑道,“小时候发过多少次烧,也从没打针吃药,还不是硬抗过去了。”
“不行!”吴清韦道,“现在我就带你去诊所。”
“我不去!”张小强坚持道。但他拗不过吴清韦,或者他感到了害怕,抵御不了发烧带给他的难受感觉,在吴清韦的帮助下起身,在她的搀扶下出门向诊所走去。一路上,初春的风依旧冷涩,而张小强依偎着吴清韦,感到一种让人想哭泣的温暖。当然,这温暖并非发烧所能带来的温度。
那温暖的感觉很好,是属于亲人的那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