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段精彩曲折的故事,张小强唏嘘不已。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是很明白。
“只是张金韦愿意出头拆房而已,”张小强道,“不过是顶撞了张金收几句……难道就因为这个,张金收就如此生气?”
“当然不是,”张天津道,“他生气的不是因为张金韦顶撞他,而是他千方百计请来,并加以倚仗的一把钢枪,却在没费一枪一弹的时间内,便被人缴枪不杀,卸了子弹!……既然第一个回合败退,之后的张金韦休想再雄起了……他被碾碎了,他不是块好料儿……张金收不惜丢掉村长之职拉他入伙,以换取的这堵挡风的墙,却被证明根本挡不得风……这才是张金收生气的真正原因。”
“是啊!”张小强叹道,“张金收是眼光阔大的人,怎么会在乎一言一辞的得失呢!说不定,当张金韦通过在言辞上压迫他而达到征服张竞华的目的后,他会更为高兴呢!”
张天津点头,表示同意。
就这样,张竞华仅通过“拆房还利于民”这件事,在任职举事的第一时间内,便稳稳拿下了张金韦,并埋下了使村民不再拥护他的祸根。换言之,倘若人们不再拥护你,那么下次还会再选你么?
“你说,”张小强道,“这拆房后,张金收会不会找张金韦坐下来好好谈谈,让他意识到自己因固执己见,从而犯了个大错呢?”
“他们肯定会一块儿谈谈的,不一定亲自邀请,毕竟两人年龄相差太大……”张天津道,“张金收会让他的二儿子张彦武邀来张金韦拼酒,然后张金收作陪,从闲聊慢慢引到正题上来。”
“那么,张金韦会正面接受自己的错误么?”
“难说,那都是大人物,当面承认自己错误岂不是很没面子!”张天津道,“玩儿了十几年鹰,反被鹰钎了眼睛,被拿了当枪使……恐怕他咬着牙也不会承认自己逊了吧。当然,他应该能意识到被张竞华当了枪。”
“真是悲哀呀!”张小强叹道,“一个玩儿了十年鹰的人,被张竞华、张金收两人左右当枪使,翻来覆去逃不过无形的束缚,最后被踢出局,当他突然明白过来时会不会当场臊死?你说,后续他会不会进行反击?毕竟是做过牢、混过社会的人!”
“他应该会还击的吧,”张天津道,“在他们这行,丢钱可以,但不能丢面子……另外,张金韦上台前曾经豪言壮语,要利用其背后的威势让周围的厂子为张家村捐款,想必他是真想在张家村有一番作为的……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当领导的轮番上台演戏,我们老百姓只管看戏!”
“好,看戏!”张小强道。
要是过了好久,张家村的“舞台”上并未响起锣鼓声,也未听见生、净、丑角们传出吚吚呀呀的唱音。这令张小强感到失望。当然,张小强内心并未黑暗到期望张金韦和张竞华在大街上互砍的地步,他只是在纳闷:张金韦曾经让周围的厂子为张家村捐款的豪言壮语哪去了?这事儿还干不干了?自己到底能分到多少钱?
能分到多少钱,这才是每个普通的老百姓最关心的事。
但张金韦没动。也许生活过于舒适,似乎忘掉了上台前自己慷慨激昂的竞选辞。或许在人人自危、人人怎么、时时处处相互倾轧的领导层内,感到难以实现自我抱负,因此心灰意冷了。也或者,从虎口里夺食吃,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
生活平静如水。在选举时搭建的舞台,在选举后便被拆除了,戏停止下来,进入一段长长的休眠期。人们似乎忘了曾经还有选举这回事。
“我也要搞高利贷了,”有一天,张天津在跟张小强喝酒时说道,“或许搞晚了,但我也想搞一搞……要是我早搞的时候该多好哇,说不定早就像张钧陶和张彦武那样腰缠百万贯了!……我现在跟张彦武走得很近……那家伙虽然赶不上张钧陶,但已经足够厉害了!”
“佩服!”张小强黯然道。除了佩服二字,他发表不出什么意见。面对大人物,面对钱财诸如此类奢侈品,他始终是局外人,靠着一个月两千块钱的死工资过着悠闲的小日子。
“你知道的,”张天津面对张小强郑重道,“要搞高利贷并不容易,得需要这个……”说着,他伸出右手拇、食两指使劲搓捻着空气,“倘若没有这个的话,什么都玩儿不转,什么都白叼搭!”
“你老子那么能干,你又天天折腾项目部,”张小强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你还缺这个?”张小强也伸出两根手指搓捻着空气。要是打个响指,一沓子厚厚的人民币就会破空而来落在眼前该有多好哇!张小强醉意朦胧的想。
“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天津叹道,“我是个挣俩花仨的手,狗窝子里存不住窝窝头……所以,要想搞高利贷,跳上快速来钱的快车道,我就得贷款!借国家的银母鸡为自己生金蛋!”
“这招儿真高!”张小强道,“我可连想都不敢想……倘若是我这样做,我怕本都收不回来,然后陪掉腚!”
“做人要有胆!”张天津道,“要敢于踏出第一步,要有冒险精神!连想都不敢想,钱怎么会自己跑到你的身边?我也是,就是因为之前胆儿小,没敢早干……现在后悔了吧?……所以,我得及时出手了!”
“你打算贷多少?”张小强问。
“十万!”张天津伸出两根手指交叉道。话一出口,张小强吃了一惊,差点把舌头咬了:“多少?这么多?能贷得出来么?以什么理由?”
“只要敢贷,自然就有理由,”张天津自信道,“大力发展实业,办个养鸡厂?或者,经营小超市,繁荣市场经济?理由多的是……要知道,关键不是理由,而是你跟银行信贷员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