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必要骂人,”张小强道,“当着家人还好,当着别人开口就骂……幸亏咱的邻人大哥知根知底,要不还以为你得疯病了呢!”
“你才疯病了呢!”李芹儿道,“你邻人大哥又不是外人,他又不会出外传扬,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六婶儿的为人!”
“我知道,我知道,”邻人道,“我当然不会传扬这些事情……不过,六婶儿的确做得不大好。”听到外人说六婶儿做得不大好,李芹儿笑得很开心。
“我就说吧,”李芹儿道,“我即使不传扬,别人早就知道……你六婶儿那个人,简直就是这个大家庭里的搅屎棍,破坏一大家子团结的祸害精!”
“过了。”张小强道。可无论怎么阻止,李芹儿依旧我行我素,大放厥词,张小强实在听不了了,挽起吴清韦的手离开屋子,去了自己的屋,打开电脑听歌,才掩盖住从那屋子里传出的时而咒骂、时而欢笑的声音。
终于,屋门和大铁门响动起来,张小强意识到邻人大哥抽够烟、喝够茶后离开了,张小强这才走进父母的屋子。姐姐张玲儿和姐夫张守营依然没走,抬头疑惑地望着张小强。李芹儿转头望来。
“娘,”张小强郑重低沉说,“以后不要对着外人谈论自己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任何成员……亲人即使再不对,但家丑不可外扬,你们要是实在看她不顺眼,大可以从内部挤兑她,何必对着外人瞎嚷嚷,恨不能宣扬全世界的样子。”
“对着外人说一说又能怎么样,”李芹儿道,“难道大家都不知道么!”
“不管外人从哪种渠道知道这些丑事儿,那是外人的事儿,我们没法控制,”张小强道,“但绝对不能通过我们自家之口向外宣扬……你一旦宣扬了,这很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李芹儿反驳道。
“从小的方面说,”张小强道,“连一大家口的亲人都不去维护,外人就会认为你是个喜欢搬弄是非、不能容人的蠢蛋和小人,人家就会笑话你;从大的方面说,人们会从你对外宣扬的这些丑事儿中,轻松地分析出咱们这一大家口向来不和的信息,将来人们会认为咱们跟单家独口一样儿,都是那么容易欺负!……人们就会看轻我们了。”
“哼,什么看轻看重的,”李芹儿喃喃道,“我瞅你爸爸整天那个软蛋熊样儿,你以为你天天对外宣称咱这一大家口是铁板一块、有多么团结,人家就会看重你了?”
“妈逼!”张祖华道,“说着说着怎么扯上我了!”李芹儿和张小强没理他。张玲儿和张守营笑。
“别抬杠!”张小强提高声音道,“我知道软柿子容易捏,但我们要是团结了,将一筐软柿子放在你面前,要全部捏烂它,也得多费点功夫!”大家笑。张小强继续说,“大家别笑,事实就是这样,《诗经》里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就是这个意思,自家兄弟在家怎么打都行,但有外人欺负了,还得挽起手来一块儿跟人干!否则,还要亲人干什么!”
李芹儿鼻子一哼道:“说得好听,有几个真正能做到的?就像你六婶儿似的,恨不能全家都死光了,留下财产全归她,她才满意!难道她会与你什么细墙起舞?再说了,我一贯瞧她不顺眼,我从心底里烦她,根本跟她绑不到一块儿!”
“看吧,”张小强道,“大家都这么想,这一家子永远都不会团结!……对此我想了很久,得到一个结论:倘若要想团结,必须有人要无偿付出,无私奉献一下……在对抗中,哪怕两方弓满相对,杀伤一触即发,但若有一方先松了弓弦,整体气氛就会缓和……家事也是这样,必须得有人先将就一下……娘,说到底你是兄嫂,她是弟妹,为什么你就不能将就将就她?”
“凭什么?”李芹儿道,“整个大家子全没有一个说她好的……就是因为她,搅得整个大家子乌烟瘴气,她是个罪魁祸道,我不打她就好了……再说,她又不是我亲闺女,凭什么我要将就她?”
听到这话,张小强感到悲哀,更觉得促使整个大家庭团结的责任更重了一层,他黯然道:“看来,咱们这个大家口很难和谐了……你们怎么不学学人家洪洋娘那个大家庭,一大家子始终和和气气的……”
“和?”李芹儿道,“和个屁!要是有根搅屎棍儿天天在里面拌和,这大家庭就永远不能和!除非你那个六婶儿有天突然醒悟,意识到自己不对,要不永远不能和……和?你以为你洪洋嫂子那个大家庭就和了,那只是表面看来是那样,内部里有你不知道的不和!”
“至少我洪洋娘嫂子没像你一样,”张小强道,“天天对着外人穷白活……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一个受到别人尊重,一个受到别人笑话。”
“放心吧,”李芹儿瞅瞅张祖华道,“咱家永远都会有人笑话……也别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谁家背后没人说’!凑合过吧。”
张小强无语。
退到自个儿屋后,张小强和吴清韦开始清点到手的喜钱。望着嫂子常明芬那串两千的数字,张小强感到一片茫然。他对吴清韦说:“你说我们是不是过分了?实际上我们是亲兄弟,但表面上是堂兄弟,不管怎么说,都是两家人过的日子……当时怎么会鬼迷心窍,不要她们的被面而暗示要钱呢?这下好了,找看家的要用最亲的人,可落在咱嫂子那个明俐人身上,以为要钱而没给反成了一种惩罚!”
吴清韦也觉得别扭,但她无能为力。在人情上本有很多误会,反而因为越亲而越难解决。张小强道:“直到咱嫂子将钱塞到我手,对我说‘给你钱,我可不在家看家,我要去酒店’时,我才明白这件事情……你说我办事的水准,是不是太差了。”
“唉,”吴清韦叹道,“我们俩办事的水准,都是极差的……我也没想到……算了吧,难过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毕竟是亲兄弟,有点误会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