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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破镜怎能完美重圆
    “什么!”听到大妹的劝解后,还没等六哥张祖荣发话,身旁的六嫂狄金花叫道,“去喝酒?我看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六哥从来不喝酒!……另外,跟你三哥也没什么好见的,之前早就领教了,我早就决定跟他不上门了……以后,我们是我们,他还是他!……另外,我和谁来不来往,是我的事,也用不着别人来说和。”



    大妹张祖秀暗道:“哼,六嫂哇六嫂,就是因为你这根木茬儿在,才把家庭这把刨刀硌了刃儿,刨不出好木条来……你就是撮霉菌,你就是个祸害!一撮绿毛坏一个大苹果,六哥以前不这样儿,就是让你传染的。”



    大妹想扇她六嫂两巴掌,好让她六嫂闭嘴,但她忍下一口气道:“六嫂哇,在以前咱们之间是闹过别扭,那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道个歉,我小你大,我请你原谅我……你深明大义,一定会原谅我的……今天这个事儿不是你我之间的事,而是整个大家庭的事儿……怎么说,我们在张家村是个大户,虽然不富裕,但咱人多,多少咱们是要个脸儿的,可千万不能让人看笑话……”然后大妹转头对六哥道,“六哥,别人可以不去,你得去一趟……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况是亲兄弟,见到之后彼此低个头擦肩而过,多么让人别扭啊……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六哥抬起头,望向张祖秀期待的眼神,他一时沉默,表情有些松动。狄金花望望张祖荣,想给他递个眼色,但他没看她。狄金花突然对大妹叫道:“去啥去!你们谁愿去谁去,我们不去!……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觉得我们还有去的必要么?……当时我向你三哥提出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都不答应我,明显不将你六哥这个亲兄弟看在眼里……我知道,他手底下有你们两个亲姊妹儿,又有那么多外甥跟在屁股后头,都完全够用了么,还要我们干啥!……说破大天我们也不去,事情闹到现在完全跟我们无关,我们也不需要再跑到他跟前舔他的腚眼子!……他是自找的!”



    大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嘴唇,抑制住想狠狠扇她六嫂一巴掌的冲动。她想,针对一只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倘若打不死它,就让它好好吸血,完全不必理它,直到让他吸饱了血,吸饱了血它就会飞走了。想到这里,大妹将头转向六哥道:“难道亲兄弟之间还会成为永远的仇敌么?六哥,你考虑考虑,你、三哥、我,可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能忍心呢?去吧,二哥、五哥都在,大家坐在一块儿吃个饭、聊一聊、喝点酒,各退一步……即使心里还有别扭,至少别让外人看出来咱们这个大家庭的不团结。”



    张祖荣听到这些话,神情有些激动,刚想表态,旁边的六嫂狄金花忽然叫道:“哎呀,坏了坏了,我的病又犯了,这个病生不得气啊……浑身打哆嗦啊,快给我注射胰岛素……”



    大家转头望去,只见狄金花在座位上手脚剧烈地哆嗦着,眼神歪斜,头部后仰,仿佛随时都能倒在地上。张海见状,忙上前扶住他娘:“来,快,爸爸,先把她扶到炕上去。”大家七手八脚搀扶着狄金花,慢慢把她扶到大炕上,躺下后,她的手臂依然不停地打着哆嗦。



    “快!”张祖荣叫道,“张海,快跑去赤脚医生吴长龄那里,拿来咱的胰岛素!”



    胰岛素是小瓶装的,平时需要冻在冰箱里,否则会失去药效,为节省开支,张祖荣家里没有冰箱,仍然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张海在结婚时也没买冰箱。听到父亲命令后的张海急急火火向屋外跑去。



    望着着急忙慌的六哥,看着仿佛一枚枯叶在秋风萧瑟的梢尖不断哆嗦的六嫂,大妹忽然觉得自己犯了错,似乎觉得六嫂的突然发病是由她间接引起的。她要是突然死了,我就成罪人了,大妹恐惧地暗想着。在这个当口,似乎并不适合再提什么喝酒的事儿,大妹六神无主,偷眼观瞧张祖荣握着老婆的手已经顾不上她,于是悄悄走出屋门溜走了。



    见大妹走后,张祖荣放开老婆的手正色道:“行了,别装了,祖秀走了。”



    “走了?”狄金花停止了颤抖,斜眼向门外望去,“你咋知道我是装的?”



    “你糖尿病快十年了,”张祖荣冷哼道,“天天陪着你,我还不知道么!你要说骗骗大妹还行,要说瞒我……你那个动作简直像触了电……糖尿病哪有这么剧烈的哆嗦!”



    “管用了不是么,”狄金花道,“吓得大妹悄没声息地溜走了……你说大妹这一走,会跟那一大家子叨咕咱什么呢?”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都不上门了。”张祖荣道。



    大妹可不知道六嫂还有做演员的潜质,走出院门后的她,急急向三哥家跑着,边跑边回头望,极是担心会从背后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声。当她脸色苍白跨进三哥屋门后,迎上了坐在对面脸色黯淡的三哥张祖庆。



    “你六哥……他不来是吧?”三哥问。



    “别提了,”大妹捂住胸口道,“别指望他了,六嫂她……差点让我害死了!”



    “什么?!”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大妹诉说了去请六哥的详情,大家听后沉默不语。二妹张祖玉忽然开口道:“你说,六嫂她……是不是装的?”大家听后抬头望向二妹,然后再度沉默。



    “你说,”二妹又开口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



    大家互相望望,不置可否。



    “菜都凉了,”张祖庆颓然道,“我看算了吧,不必去看了……倘若她真的犯病,咱去就是添乱;倘若她是假装的,咱去就是找别扭……难道非得看着她把胰岛素注射进去么?算了,咱们快吃吧……”



    大家点头同意,认为张祖庆说得没错。于是举杯执箸,喝酒吃菜起来,刚才的紧张气氛为之一变。



    二哥张祖昌放下酒杯发话道:“老三啊,当时是我不对,我不该给你垫砖那么高哇。”



    三弟张祖庆道:“我也有错……我不该声音那么高啊,我后来想想,的确是你为我好哇……”



    两兄弟各退一步,然后共同举杯,之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烟消云散。实质上,人与人之间的伤害,哪怕是亲兄弟之间的伤害,即使后来再如何破镜重圆,由于上面曾经的裂痕,也照不出来以前完美的影子。二哥和三弟之间,从言语和行为上看似从前,却在各自的心上筑了一道矮墙,彼此阻挡着有些陌生的对方。



    不论怎样,各自都觉着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