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你们说结就结,说离就离,你当我是空气么!”张祖尧大骂道,“自古结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婚即使不合适也要将就一辈子……你们这样,传扬出去,我还要我的这张老脸么!”
“将就不了了,干脆离了利索!”张北京道。
“怎么就将就不了,都将就四年了,也没见你们吵过架,人家还给买了车……我就不明白,你们之间到底发生啥了!”张祖尧叫道。
“没吵过架,那是因为她一向认为我根本不值当地让她生气,也没屑跟我吵架……”张北京道,“这里面包含的事儿,难道非要让我说出来么?估计我说出来了,你的老脸就更没处搁了!”
“今天别说没脸,就是剥皮也要说个明白!”张祖尧叫道,“只要我还没死,我还是你爹,这个家就得我说了算!”
“好吧,这可是你非要听的。”张北京平静地说。之后,他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个明白,张祖尧听完后,睁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做,不大仗义吧?”张祖尧尽管对自己的孩子简单粗暴,面对模样俊俏、一脸平静的儿媳妇却颇为尊重,也因她结婚后谨小慎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因此对她尽量表现平静。
“对不起,”女方沉稳道,“我知道我这件事做得不对,总归会害一个人的……只是没想到,会害了你们。”
“但是,你能确保出狱后的那个男人心里还有你……他坐过牢,名声一定坏了,你真觉得你跟着他会能幸福?”张祖尧问。
“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反正我是答应他的,出狱后就嫁给他……我爱他,这是我的选择,不管苦也好,累也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了……况且,我心里一直没有张北京,这是勉强不了的。”女方说道。听起来有理有据,似乎要是不答应她,反而是错的。
无奈之下,张祖尧只好同意儿子和儿媳离婚。只是,在后续的离婚过程中,双方的离婚条件让张祖尧不能接受,原因是儿媳强调说要带着自己名下的卡车净身出户。两人结婚以来,只是住在张祖尧提供的房子里,唯一具有的物质财产便是那辆卡车,虽说几年来卡车出租也赚了几个钱,但这钱张北京和女方一人一半。照这样看来,女方是老板,而张北京就是帮女方做苦力的。
张祖尧自认为一生精明,的确他做了一辈子生意,除了遭遇三次意外车祸全身骨头几乎各各断裂一次之外,还真没吃过什么亏,现在眼见自己的亲儿子不仅成了王八,而且在“生意”上被人涮成了傻子,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我真是想也没想到,我一生英明,怎么会生了你这样一种糊涂蛋!”张祖尧对张北京骂道,“这婚说什么也不能离,她不是想去找他那坐过牢的野男人么,那你就耗死她,不能如她所愿。”
“爹,我看还是离了吧,”张北京万念俱灰,平静地说道,“即使不离的话,我也好不了……我经常外出出车,两三天不回家,不能天天看着她……你能保证她不会跑出去跟他那个野男人幽会么?倘若有一天发现她真怀上了小崽儿,却发现那小崽不是我的,难道我能好看么?……到那时候,我不仅成了小王八蛋,传出去之后,连你也成了老王八蛋!”
这一招太狠,令张祖尧猝不及防。要知道,张祖尧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无论老婆和三个孩子,谁也不敢反抗,他的话就是军队里的铁血命令。但现在在此种事实面前,张祖尧不得已退步。
离婚如女方所愿,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女方带着她那辆卡车,轻盈地扑入之前她那位男人的怀抱,他们很快结婚,据说婚后两人共同开着那辆卡车搞出租,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大大跌出张祖尧和张北京的眼镜之外。
有人喜就有人忧,离婚后的张北京窝在家里长吁短叹,日日夜夜睡大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一个山穷水尽的潦倒汉子。张祖尧也不去劝,寻思让他自己反省反省。见他第三天了仍然走不出这种阴影,张祖尧骂道:“还没见过你这种窝囊废,多大点事儿啊,就这样一蹶不振,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熊蛋儿子,你咋不干脆死了算了!”
张北京听到骂,本就轻易不敢还口,依旧我行我素,沉默抵抗着。
终于第七天上,张北京或许感到人生无望,于是摸出家里藏着灭蚤灭蝇的一瓶“敌敌畏”,毫不犹豫灌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毒药攻心的感觉太过难受,或许也只是表示自己的抗议是多么剧烈、多么决绝,并打算在死前看一下他爹张祖尧那精彩的表情,于是跑出屋子来到他爹和他娘面前,疼痛使其在地上打着滚大哭道:“我喝‘敌敌畏’了……你不是愿意让我死么?现在你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在此刻,张祖尧的决断力终于得到了施展,他飞快地跑到公路上,喊来一辆出租车,七手八脚将张北京拉上了汽车,疾速驶向医院。
在医院里,打针、洗胃,一系列步骤操作下来,张北京终于脱离了危险,捡回了一条生命。
经过此次变故,张祖尧收敛了自己的大部分狠戾,他现在才发觉,他不是上帝,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等孩子长大后,就会成为新的上帝,老上帝只有退居林下,再也无法与新上帝相抗。而老子和儿子相抗,终究是抗不过的,因为儿子有豁出去的本钱,而老子很确定没有。
要说杀掉自己的子女为王,那种事情只会发生在猛兽之间,而人类是文明的高级动物,怎么做出这种事。
张祖尧终于承认,自己老了,孩子大了,凡事再不能左右孩子的一切,该是放手的时候了。孩子们的事情,就由孩子们自己决定好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和生活,好也罢、坏也罢,都是自己的,说到底,还是得自己为自己负责。
经过重生的张北京仿佛换了一个人,也许只有在经过地狱般的痛苦之后,才会对生命的印象更加深刻。自这之后,张北京变得沉默了,也变得踏实了,他不再像以前吊儿郎当,而是郑重向他爹提起借了几万块钱,购买了属于自己的一辆车型卡车,继续起了租车业务,兢兢业业,似乎干得不错。
不过,他似乎对感情方面的事情愈加随便,在他的qq上加了数不清的女子,有空便跟那些女子聊天吃饭,仿佛在花丛里从容游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