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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出院吧,你爹没病!
    张大强和常明芬两人慌里慌张跑进他们爹张祖昌的屋子,看到他们爹正蜷在大炕上的角落里,捂着肚子大叫着,一副性命马上就要被夺走般的凄惨模样,整张脸扭曲着,头上、颈上黄豆大的汗珠向下滚落着。他们娘王氏在一旁脸色蜡黄,又惊又惧,手里攥着被子的一角,仿佛要捏出水来。



    “爹,你怎么了!”张大强和常明芬道。



    “快!不行了,胃疼啊……受不了了……我要死了……”张祖昌大叫着。



    “张大强!”常明芬喊道,“快去拿胃药……就前几天买的那胃药……当时咱爹还说管用了呢……我去倒水……”



    张大强慌忙转身,转着圈在桌子上找胃药。



    “不行啊,别找了,那些不管用啊,”张祖昌叫道,此时稍稍清醒了些,“这不是一样的病啊……当时是胃酸、胃胀,这是胃疼,两个能一样么……疼煞了……疼煞我了……”



    “那咋办啊爹?”常明芬道。张祖昌没有回答,只是疾呼疼煞了。张大强乱作一团,手里捏着的药盒不觉间落在地上。



    “爹,”常明芬凑上前,用商量的语气道,“不行的话,我打电话让村里的医生吴长龄来帮你看看?”



    张祖昌仍不言语,大呼疼痛,在短暂的间歇中叫道:“他就一个赤脚医生,他能管啥用!”



    常明芬望望在一旁无比惊惧黄鼻黄脸的婆婆,又转头望望身后的张大强,对张祖昌道:“爹,那咱们去医院?”



    听到这话,张祖昌不再言语,喊痛喊的更响了,似乎来自胃部的疼痛一阵比一阵激烈起来。



    “张大强,看看联系一个有车的人,上院吧。”常明芬果断对张大强道。张大强却低头不语。常明芬知道,这大半夜的去哪找车呢,即使是白天,依张大强那推不出门去的性格,也找不来车啊。



    “你愣着干嘛!”常明芬道,“还不快找车!”



    “找谁呀,大半夜的!”张大强嗫嚅道,“上哪儿去找车!”



    “咱村有车的那么多,叫一辆不行么!”常明芬道,“平时你的本事哪去了,钓鱼打虾、吹拉弹唱样样在行,跟你那些朋友们抽烟打扑克、扳头抱腰的,一到正事上就完蛋了么!”



    “你……”张大强瞪眼道,但又无理可驳。



    “叫小强不行么?”张祖昌突然捂着肚子道,“他有车难道你们忘了么!……怎么?他不来?……你们不好意思找他?……来,把电话拿过来,我给他说!”



    “你先别激动!爹,”常明芬道,“不是说他不来,也不是不好意思找他……问题是他天天在外上班,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事情,有重要安排……再亲也毕竟是求人的事儿!”



    “那我给他打电话吧。”张大强道。



    十分钟后,张小强驱车前来,拉着二爷张祖昌、张大强和常明芬进了区医院的急诊科。在急诊科里,经过一番诊治,张祖昌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被安排住进了病房。



    第二天,医生为张祖昌安排了各项检查,说是为了更好的对症施治,因此需要掌握病人的全面状况,要是不检查的话,怎么行呢。常明芬咬着牙、心里滴着血,点头同意。俗话说,人穷无志、贫贱夫妻百事哀,囊中浅薄,腰上便没有底气,这话真是没错。



    于是,张小强陪着,张大强和常明芬带着张祖昌走遍了医院的角角落落,做完了各项检查,直到第三天才将全部结果拿出来交给医生。医生随意看了看检查报告和各种片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啊,老人身体很好啊!”



    “那,我爹为什么会胃疼呢?”常明芬问。



    “他疼的原因目前我不能确定,”医生道,“不过从报告和片子上看,他完全没有问题……不信你看看这项报告单,这是他查的血……以我多年来的从医经验看,他的检查结果甚至比大多数年轻人要好得多!你可以逐项对比看看……”



    常明芬接过单子,张大强也凑上前来看,果然,单子上对血液检查的每项要素跟正常值两相比较,均在正常范围之内。“老爷子真棒!”张大强叹道。



    “那怎么办?”常明芬问医生道。



    “只能住院观察观察,”医生道,“得进一步找找原因才行……况且老人似乎仍然感到疼痛,据我分析,他应该有精神上的压力……就让他打打吊瓶调养调养吧……你要是转身出院,估计老人会瞎想吧,要么认为你们不给他治,要么认为自己患上了……”



    医生没说,但常明芬和张大强均听得明白,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常明芬将检查结果带回病房,一项项指给公爹看,让他放心,让他知道他身体上并没有毛病,可能有精神上的压力,先在医院里调养调养吧。张祖昌点头同意,这才放松地躺了下来。不过,张小强偷眼观瞧,看到二爷脸上带着颓唐和疑惑,看得出,他并没有完全放心。



    这一调养,就调养了一个星期,直到张祖昌觉得好多了,这才叫张小强拉他出院,出院前,医生嘱咐张祖昌一定要戒烟戒酒,张祖昌点头同意。回到家后,常明芬和张大强感觉到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慢慢放下心来。



    回来后,张祖昌果然遵从了医嘱,果断戒掉持续了一辈子的烟酒。再在饭桌前见到他时,总感到他神情落寞,仿佛掉了魂儿,无所事事般,捂着胃部,缩在他常坐的那个位子上。与之前喷着烟雾、呡着小酒,有说有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知怎么的,看到他这个样子,张小强深有隐忧。



    一个月后,酣睡中的张大强和常明芬再次凄惨的呼喊声惊醒,张祖昌又大喊胃疼起来,没办法,常明芬再次打电话给张小强,将张祖昌送进了医院。经过检查,仍然没有任何病症,但张祖昌仍喊着胃疼,在常明芬的百般询问下,医生无奈,只好劝道:“要不,你带老人去油田总医院看看吧……那医院大,专家多,能查出我们医院查不出的病。”



    既然医生这么说,他们也不再犹豫,张小强拉着二爷住进了油田总医院。这总医院不愧是大医院,高楼林立、设施完备、专家如林,一到诊室内,便有一脸严肃庄重专家给他们开了单子去做各项检查,当常明芬拿出他们在区医院的检查结果后,医生嗤之以鼻:“你对他们那种小医院做出来的检查结果放心么?”



    常明芬当然不能说放心,否则的话,没有更加放心的检查结果,医生怎么敢对症施治呢?于是和张小强、张大强三人带着张祖昌走遍整座油田总医院的角角落落,做完了各项检查,可检查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医生给出的结论仍然是:就当前老人的身体来看,要比大多数年轻小伙子更为健康。



    那毛病到底出在哪里呢?



    医生强烈建议住院观察观察,进一步找找结果。这时,张大强渐渐得出一个结论:从检查结果上来看,他爹的确没病,要说有病,也是心病,是精神上的病。他爹魔怔了,被死去的三叔折磨得胡思乱想、寝食难安。



    快一个星期了,张祖昌仍然没有感到有效果,常明芬便去询问医生,医生只好答道:“老人真没有什么问题,你们还是出院吧,我怀疑老人有疑心病……治没病之病人,神仙也没办法。”



    常明芬无奈道:“好吧,既然这样,就让他在医院多呆几天吧,对他也有个心理安慰,否则在他不满意的情况下出院,他又在家里半夜时叫喊,我们实在承受不了啊。”



    一星期后,直到张祖昌感觉到好多了这才出院。出院前,听着医生的结论,张小强发现二爷的脸色更加黯淡了一层。有可能他在怀疑,怀疑医生和家人有事瞒着他,张小强想,他肯定认为自己患了十分严重的疾病。



    出院后,邻人来看望张祖昌,有人建议常明芬道:“要说治胃病,还得是市医院,市医院有更厉害的胃病专家。”这个建议,被常明芬牢牢记在心里。



    又不到两个月,张祖昌再喊,这次常明芬叫张小强把他拉到了市医院。照例经过检查,老人身体正常,根本没有身体器质上的病变,但为了安慰老人的情绪,常明芬央求医生为其办理了住院手续。张小强回去上班。



    住院的第三天,张祖昌仍然会在睡梦中醒来,大声嚷嚷着胃疼,面对这种情况,一位女医生将常明芬、张大强和张建莹分别叫出病房,对他们述说病人的真实情况,她认为张祖昌没病,要说有病,也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叫做抑郁症。这种病不是不能治,但在她们医院治不了,可以转去另一所油田中医院,那里以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而闻名。



    对于这种说辞,常明芬、张大强和张建莹当然不信,她们已经被张祖昌缠得毫无办法、焦头烂额,她们甚至认为张祖昌是在跟她们较劲,是故意在折磨她们。另外,不断转院、不断花费,也使她们精神疲惫,也根本想不到这病能治,只能是过一天挨一天了。于是她们央求医院不要赶她们,而住院的目的便是安慰老人的情绪,如此而已。



    对于她们的拒绝出院和拒绝治疗,医生摇摇头,深深地叹口气,表示无奈和惋惜。不过,抑郁症这个概念给张大强留下了一些印象。



    第四天,张小强驱车到市医院来看望二爷张祖昌,询问他的胃痛情况,并跟嫂子常明芬、张大强和堂姐张建莹闲聊,这时,那位女医生走入病房,她望了望张小强,然后将他叫出病房之外,来到一处角落里。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女医生问张小强道。



    “他是我亲二爷,我是他亲侄儿。”张小强玩世不恭道。那位女医生满脸焦急、一脸庄重,越是这样张小强越觉得有事,于是根据频繁住院的经验,想到她肯定是在试图劝他们出院,所以一脸得玩世不恭、语气里也充溢着玩世不恭。



    “那好,”女医生道,“既然你和病人有这层关系,那么我直说吧……你这位二爷身体上根本没病……所以,我认为他没必要住院……”



    “这我知道,”张小强道,频繁的住院令他也身心俱疲,对二爷的身体的了解程度也已相当深刻,“我二爷身体上的确没病,他是精神上有压力而已……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他经常喊痛,我们不能不管……只能拉他住院,通过在医院里安顿他的情绪,好维持一段时间,让我们这些小年轻也轻松轻松……”



    “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女医生道,“但你听我说完……你二爷身体上没病是确定的,他的确是精神上有压力……当然,这么说不确切,他不止是压力,他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所以嘛,”张小强笑道,“我们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试图用住院这个方式来调节他……”



    “你还是不明白!”女医生道,“我是看你比那些亲属们更能明白一些事情所以才叫你来说的……这事儿我已经跟你哥哥、姐姐、嫂子谈过了,但她们怎么也听不明白……我觉得你能听明白,所以你不要打断我……”



    张小强这才认真起来,收敛了他那种令人不悦的玩世不恭。



    “你二爷患的是抑郁症,”女医生道,“你听说过么?”张小强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词,感到很陌生,于是摇摇头,女医生继续道,“这是精神方面的疾病,从他显着而持久的心境低落和无故感到某个器官疼痛就可以断定,他是典型的抑郁症,目前,他的心境已经有障碍了……这种病不是不能治,是可以治好的,而且越早治疗效果越好……当然,我们医院治不了,关于这点我已经对你哥哥谈过了,在本市的北侧有座油田中医院,可以说专治这种病,你务必带老人去治!”



    张小强终于明白了女医生的良苦用心。他这才感到,医生并不全是坏人,也有好人,尽管极其稀少。于是,张小强向女医生表达了感谢,并暗暗做了决定,表示要劝说二爷出院,之后跟女医生告别,再次回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