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真和其他人都没想到温同恩竟然这么不经诈,一诈就崩溃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温同恩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和沈庆南是如何勾结市面上的金银珠宝商铺的以高买低卖的价钱谋取暴利的经过交代了出来。
尉迟真有时询问一些细节,苏扬等人也偶尔开口询问一些不太理解的问题。
这一次的审讯太简单了,时间很短就结束,温同恩被衙役们架起来关进了牢房里。
魏真宰说:“苏寺正、诸位,某以为不能放过那些与沈庆南、温同恩合谋的不良商人,应当派人去把他们抓来一一审问,获得更多他们合谋侵害朝廷财税的细节!”
万通明有不同的意见,他说:“诸位,商人们只是趋利,他们拿钱买进、再卖出获利,这是很正常的交易行为,不能因为他们以低价购得朝廷金银珠宝,再以高价卖出去获利,就要治他们的罪吧?如果这样做的话,以后还有谁敢跟朝廷和官府做生意、有金钱方面的来往?”
苏扬看向褚世忠:“褚监正,你的意见呢?”
褚世忠沉吟一番,看向众人说道:“诸位,某暂时不发表这些商人是否有罪的想法和意见,某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刚才温同恩一共交代了九家金银珠宝店铺的名字,据某所知,这九家店铺背后的靠山不是权倾朝野的大臣,就是皇亲国戚!咱们如果动这些人,只怕会捅马蜂窝,到时候这案子能不能破得了咱不知道,只怕咱们这几个人的头上乌纱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苏扬起身抱着胳膊在大堂里走来走去,他并非是怕那些商人们背后的权臣和皇亲国戚们,而是权衡这么做对案件的侦办有利还是有弊。
官不好做,有的时候要达成政治目的不得不进行一些妥协,遇到强大的阻力和敌人,只有懂得避让才能保全自身,一味的蛮干只怕还没有达到目的就下课了。
但是有些原则性的问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让的,苏扬明知道那些商人有罪,却因为忌惮他们背后的靠山而不敢执法,此事如果被皇帝或太子知道了,只怕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皇帝李治因为自身性子软弱,恰恰就喜欢和欣赏那种性格很刚直的大臣。
苏扬很快就有了决定,抓、必须抓!
“某是负责此案的主官,某决定把那些商人抓来问罪,如果诸位认为某的决定会给你们惹来灾祸,此事后果由某一人承担,与尔等无关,尔等可以走了,接下来的审案过程尔等也不必来参加,以免被那些商人们背后的靠山们误会!”
万通明听完直接站了起来:“苏寺正耗子尾汁,某先走一步!”说完转身离去。
褚世忠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苏扬看向二人问道:“二位,现在走还有机会,一旦留下来,那就只能与苏某一道硬抗那些权臣和皇亲国戚们的攻讦了!”
褚世忠道:“某想走,可某不能辜负了这个名字啊!”
魏真宰拿着一把扇子摇了摇,“某只是一个八品小官而已,如果那些人要报复,魏某大不了丢官罢职,回乡教书去!”
“那好,咱们就准备迎接狂风暴雨吧!”
苏扬说完当即对尉迟真说:“尉迟兄,派人去把那九个商铺掌柜抓来,封了他们的铺子!”
“诺!”尉迟真答应,当即拿出令签叫来捕役们去拿人封铺子。
傍晚衙门下值之前,几个金银铺子和珠宝铺子的掌柜都被抓了过来,只能隔天再审。
其他人都下值走了,苏扬和尉迟真还没有走,他们在等敬晖。
没过多久,敬晖带人赶了回来。
“寺正,我等搜查了沈庆南的宅子,却没有搜出多少财物,整个宅子里都很正常,是他这个官阶的正常生活水平!”
苏扬道:“仔细搜遍了?”
“搜遍了,一些死角犄角旮旯都搜了,没有发现!”
苏扬皱起了眉头:“三百多万的钱财啊,就算只分得一半,也有一百五六十万贯,不可能被他花光了吧?根据温同恩的招供,分得的钱财绝大部分都是被沈庆南拿走了,他和下面的几个小吏这几年加起来也才一共分了两万贯!”
淳于仙仙问:“郎君,是否有这种可能,沈庆南的上面还有人,这人参与了分赃,并拿走了大头?”
苏扬一愣,随即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即便如此,他也应该得了很多钱财,这些钱都藏哪里了?”
这时敬晖提醒道:“寺正,沈庆南不是还有一房外室吗?他会不会把钱藏在外室那里?”
苏扬听完眼睛一亮,“不错,我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这样,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你就带人去打听,一定要把沈庆南在外面养的小妾住处查出来!”
“诺!”
九个金银铺子和珠宝铺子的掌柜被抓走,铺子被封了,这让他们背后的高官大臣和皇亲国戚们都很愤怒,等打听到消息才知道是大理寺干的,而且还是苏扬派出兵丁抓的人、封的铺子。
跌二天上午,皇宫里就热闹了,来了十几个李氏宗室大臣和外戚,这些人一个个控诉苏扬等人滥用职权胡乱抓人。
经过一番询问和了解,李治和武媚娘终于搞清楚了原因,考虑之后,李治还是决定把苏扬叫到皇宫当面问一问。
“来人,传苏扬觐见!”
“诺!”
中使抵达大理寺的时候,苏扬正在旁听审讯,
“寺正,宫里派人来了,要宣您觐见!”一个小吏跑进来在苏扬耳边低声说道。
苏扬一愣,立马明白麻烦来了,他正要向尉迟真等人交代一声,外面却传来了一声唱喏:“陛下口谕——”
官员们坐不住了,与衙门一起纷纷走出大堂迎接,被审讯的几个商人一听,一个个面露喜色,都猜测肯定是他们背后的靠山们告到皇帝那里去了,他们一个个以眼神交流,打定主意不再招供,已经招供的都打算翻供。
“大理寺正苏扬供应中使!”
太监挽着拂尘对苏扬道:‘苏寺正,陛下口谕,让你速速进攻觐见,走吧!”
“好,请中使稍等!”
苏扬向尉迟真、敬晖等人低声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坚守岗位,在他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把这些商人领走。
一路跟着太监来到了大明宫,苏扬在途中一直怎么应对皇帝的询问和那些皇亲国戚的责难。
“陛下,苏扬到了!”太监向李治禀报。
“宣!”
苏扬从外面走进大殿,眼睛一扫,好家伙,大殿内除了太监宫女之外竟然有皇亲国戚多大十几人。
“臣苏扬拜见陛下、皇后!”
李治抬手:“苏扬啊,朕听说尔等在右藏库查出了一些问题,你给朕说说!”
“诺!”苏扬答应一声,当即把发现沈庆南与外面市面上那些商铺进行勾结,以低价卖出、高价买进的套路谋取暴利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治听后看了看两侧宗室国戚们的反应,问苏扬:“右藏库令沈庆南及其胁从的下属官吏肯定是有罪的,待查清之后依律判决即可,不过令朕不解的是你为何要下令把那些与沈庆南等人做生意商贾抓起来,难道你认为他们有罪?”
苏扬道:“是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宗室大臣就站出来质问:“本王就不明白了,商人们以低买高卖本身就正常的交易行为,这有何罪?难不成要高买低卖不成?那还走什么生意,岂不要亏得血本无归?”
苏扬道:“他们以低于市价从右藏库购入,再以高于市价卖给右藏库!”
“那又如何?右藏库这么做是为了维持市面上金银珠宝的价钱波动幅度,不至于让物价上涨或下跌太狠,朝廷就算亏钱也要这么做,如果你认为沈庆南等人有罪,你抓他们就是了,为何要抓那些商人,又不是他们求着右藏库做买卖的!”
苏扬看向这宗室,问道:“不知王爷是?”
李治介绍说:“此乃朕之十弟,纪王!”
苏扬抱拳:“原来是纪王殿下,幸会幸会!不知哪几间铺子是殿下的生意?堂堂王爷,您也与民争利?”
纪王李慎被问得脸色通红,强撑着说:“王爷又如何?本王也不怕丢人,这几年没有差事,一直在家里坐吃山空,本王总不能派人去强抢民财吧?开个铺子做点生意养活一家人有错吗?”
苏扬笑道:“王爷没错!相反,臣认为王爷是光明磊落之人,做生意公平买卖,以此赚取钱财维持生计,非常不丢人,还对朝廷对国家有贡献,但这个做生意得讲究公平、不能违背大唐律法,若是生意做得不公平、违反了律法,那就是奸商,无论是谁都要受到律法的惩戒,否则天理不存、律法形同虚设,国家距离动乱不远矣!”
李慎刚开始听还觉得很舒坦,可听着听着就忍不住了,当场叫道:“别给本王危言耸听,本王就实话告诉你,东市的福记首饰铺就是本王的生意,本王的铺子与右藏库做生意怎么就违律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生意嘈杂起来,大有苏扬不说清楚就不放过他的架势。
李治举起手,声音才停下,他问:“苏扬,朕也想知道你为何认为那些商铺的掌柜违律了?”
苏扬抱拳道:“陛下,如果那些商铺掌柜事先与沈庆南、温同恩等人并没有勾结合谋,私下里也没有把所得利润分给沈庆南和温同恩等人,那么他们就是无罪的;正因为他们每次交易之前都进行合谋商议,如何合谋商议呢?就是商量利益分配的问题!事后又对利益进行了分配,这就是官商勾结损害朝廷利益,这是在啃食大唐江山社稷的根基,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生而不管,官商勾结损害朝廷利益、百姓利益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他们现在还只是在对朝廷的钱袋子下手,以后他们的胆子会越来越大,甚至会去打军费、军需物资的歪主意,更有甚者会开始勾结官府以种种名目侵吞百姓田产!”
“陛下应当知道,我朝军制是以府兵制为主,一旦百姓们的田地没有了,特别是那些府兵的田产如果没有了,府兵们势必护大量逃亡,朝廷的军队还堪使用么?还能拉上战场打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