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为何要行合纵,归根结底,还不是利益使然,若是西夏能够占据三川以及蜀中之地,便等同于掌握了一座粮仓,到时能够为西夏带去多少赋税,提供多少粮食。
若是再进一步,能够攻下大周的半壁江山,或者是将整个大周都纳入西夏的版图,到了那时,只怕连大辽亦不敢再掠西夏兵锋。
彼时,就算是一统天下亦不再是奢望········
至于外交?国与国之间签订的盟约,两国友好与共什么的,拜托,别逗了,那只是用来约束君子的东西。
西夏是君子?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哪有什么外交可言,若是当真有外交,那为何那些邻近小国要纷纷自立,还不是为了权势,为了利益,为了满足自己心中的**。
只是西夏这般急切想要从大周身上撕下肉来,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他当真以为元佑帝驾崩,永安帝刚刚登基,大周朝中新老政权交替,国祚未稳的情况下,西夏就能够在与大周的较量之中稳占上风?就能吃定大周了?
西夏能够行合纵,那大周便能行连横之局。
但想要连横,首先就必须要连横的本事。
昔日的秦国,若非自身的国力强盛的话,纵使是有张仪这等大才,亦无法与楚国联盟,形成连横之局。
有了强秦,才有张仪!有了张仪,强秦才能更强,二者乃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若将今日的大周比作昔日的秦国,那么辽国,便相当于楚国,若是想要联和辽国,大周就必须得展现出足够强硬的实力,许出能够打动辽国的利益。
卫允的话刚说完,殿中便肃然一静。
片刻后,大相公韩章便率先说道:“鸿胪寺卿邓大人已然带着使团抵达辽国上京数月有余,可辽帝耶律洪基的态度始终不明,咱们想要联和辽国,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曹太后听罢亦不住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韩大相公言之有理,卫卿家的想法是好的,可却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然永安帝却依旧有些期待的看着卫允,虽然他和卫允只做了半年多时间的君臣,但对于卫允,却颇有几分了解,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以及周全的计划,卫允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当着众大臣的面,说这件事情。
只是正如韩大相公和曹太后说的那样,如今的辽帝耶律洪基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意思,而且大周此前可是一直担心辽国与西夏联和,南下进犯大周的。
永安帝不由得好奇的追问:“不知卫卿有何良策?”
卫允长身而立,朗声说道:“回陛下,《史记》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微臣看来,辽帝耶律洪基之所以如今还在观望,迟迟不愿表明态度,不过是因为不论是西夏还是咱们大周,都不能给出能够让其满意的好处罢了!”
“所以卫爱卿的意思是,咱们只要许诺给辽国能够让其心动的好处,说服辽帝耶律洪基,出兵攻入西夏!”
永安帝沉声说道。
卫允道:“陛下所言,正是微臣心中所想!不过除了许诺出好处之外,还需展现出咱们大周的强大才行,正如昔日秦国之横强,须得让别人知道咱们自身的强大而后才能连横!”
“陛下,微臣有异议,似卫侍郎这般,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些,辽人犯我大周之心从未断绝,区区小利,如何能够说动辽帝,说动辽国!”
当场便有人冷言讽刺,提出质疑。
卫允却道:“所谓连横,自然是互惠互利才叫连横,若只是咱们大周让出利益,才能说动辽国出兵的话,那就不叫连横,叫借兵,若是这样的话,便是咱们大周有求于辽人,此二者有天壤之别,还望这位大人莫要混淆了。”
“照着卫侍郎这般说法,若不许以重利,难不成让咱们给辽帝开出空头许诺,空画大饼不成?”
“此言甚是,还是卫侍郎认为辽帝耶律洪基,乃至辽国满朝文武,皆是不辨是非的蠢货不成!”
卫允却既不立即辩驳,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反而笑着听着这些个同僚们的质疑,双目微阖,似乎,还有些享受。
众人正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
卫允的师伯秦尚书却忽然出声说道:“陛下,微臣倒是觉得连横之举,或许可行!”
不待永安帝发问,大相公韩章便站了出来来:“辽国与西夏多年来连番征战,彼此之间早已是势成水火,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近几年虽然止戈停战,然则两国的百姓彼此之间早已结下了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咱们虽然不知道西夏向辽国许出了何等条件,才让辽国选择没有趁此良机,攻入西夏,然咱们却可以利用一下两国百姓互相仇视这一点,做些文章!”
利用百姓,煽动民意,虽然在世家大族掌权的当今,能够起到的作用虽然有限,但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卫允也说道:“如今边关虽然建了互市,然规模却十分有限,咱们大周流入辽国的许多东西,超过大半都是私货。陛下,咱们若是在与辽国交界之处,多多的建立互市,再派出北地兵马驻守,从中收取一定关税,商税,对此辽国定然乐见其成,咱们大周也能多出几分进项。”
户部的陈尚书很上道的助攻道:“陛下,大娘娘,如今西北战事胶着,数月未休,已然耗去了国库之中的半数钱粮,如今蜀地又起战争,一应粮草、军饷、抚恤的开支绝不在少数。
先前又往北地输送了不少的钱粮,陛下,大娘娘,若是在这么拖下去,不消半年光阴,咱们大周数十年的积累,就要消耗一空了!”
陈尚书的语气很激动,作为户部尚书,掌管着大周的一应钱粮,国库就是他的命根子呀,先帝带领群臣励精图治,恪尽勤勉数十年,大周才有这点起色,如今先帝刚去,永安帝即位不过半年,难道就要将先帝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这点儿家底都给消耗一空吗?
永安帝的心沉了下去,这种情况决不能发生,民间的那些不好的流言刚刚才有几分消散的趋势,如今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那他这个皇帝,岂非就要失了民心。
到时候若是有心之人再从中作梗的话,只怕他连这个皇帝的位置都要坐不稳了!
永安帝心中已然对卫允所说的上了心,只是,如今还不是细问此事的时候,“可若是紧紧只是增开互市的话,只怕未必能够打动辽国君臣!”永安帝沉声问道。
卫允道:“陛下圣命,若只是增开互市的话自然不能,可先前辽国与西夏之间屡屡征战!定有所图,咱们不需要说什么,咱们只要答应,在西夏求和之际,全力襄助辽国即刻。”
“若仅仅只是如此,只怕未必能够说动辽国君臣!”永安帝道。
卫允却道:“陛下,如今西夏境内的大军有将近一半投入到了西北战场,只要辽国肯出兵拖住西夏东北汴京的那二十万大军,不让其南下。
如今西夏大军与英国公老将军带领的二十万大军已然酣战数月,早已是人困马乏,若是再收到辽国入侵其东北边境的消息,西夏大军势必会生出慌乱之心,而张千均将军如今正领着八万黑甲军守在庆州,静候时机!
彼时张千均将军便可带领八万黑甲军加入战局,顺环河而上,直入兴庆府境内,或是袭击西夏大军,或是斩断其后勤粮道,再与英国公老将军两面夹击,西夏大军便是再能征善战,也要在我大周铁蹄之下饮恨!
而且西夏国力本就不如我大周强盛,绝无力支撑两面开战的消耗,到时候甚至不需要咱们做什么,西夏必定自己就先乱了起来。”
卫允的大饼倒是画的挺不错的,可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傻子,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道理大家都懂,如今在卫允嘴里说的时候是挺好的。
可若是真的到了战场之上,究竟会是何等局面,仍犹未可知呢!
“若是就凭这些便想说动辽国,卫侍郎也未免把此事想的太过简单了些。”
卫允却笑着道:“陛下,三日之前,南路大军传回的军报中说,伏老将军领军猛攻兰州已有数日,想必不日便能拔城,兰州虽是西夏南境重镇,然则却并无多少兵力驻扎。
伏老将军和顾指使可是领着五万大军的,还都是京郊大营之中的精锐,微臣估计,此时只怕伏老将军和顾指使已然破了兰州!”
卫允眯着眼睛,笑着道:“依着微臣对顾指使的了解,破了兰州之后,顾指使这个先锋大将,定然已经主动请命,领着京郊大营的精锐骑兵,朝着西夏的国都银州扑了过去!”
“若是如此的话,西夏便彻底的陷入了被动之中,此乃围魏救赵的明谋,西夏在榆林的二十万大军无法回撤,那便只能动用东北边境的二十万大军了,只要辽国君臣不是蠢人,定然能够看清形势,知道此时该如何选择才是组有力的!”
永安帝的脸上亦露出一丝笑意,说道:“看来卫卿对顾爱卿倒是颇为了解!”
曹太后却道:“此时南路大军仍尚未有军情传回,卫卿所言,不过是卫卿自己的推测,而并非既定的事实,若是兰州守军顽强,至今仍在坚守,那又当如何!”
卫允道:“大娘娘言之有理,其实不论兰州攻破与否都不重要,只要南路大军的五万人马出现在兰州城外,西夏国相庞藏势必不会视而不见!
况且此时西夏国中,内有奸相庞藏乱政,手握西夏军政大权,乾纲独断,西夏国君岂会甘心任其摆布,面对如此内忧外患的西夏,微臣相信,辽国君臣定然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是啊,难道西夏如今就安稳了吗?奸相乱权,国君式微,形同虚设,可西夏李氏延绵数百年,又岂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