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待遇这么高？”周倜问。



    冯部长不答反问：“你知道瀛洲吗？”



    周倜想了下，回答说：“听说过，知道是z市行政划分下的一个县，主要人口组成是韩族人，其他就不太了解了。”



    冯部长点点头：“这个待遇就是瀛洲岛，或者说瀛洲市提供的。”



    “他们那里很缺人手？”周倜又问。



    冯部长从茶几下拿出一个茶台板，一边整理上面的茶具，一边说道：“这就要看怎么说了。瀛洲岛上共有90万常住居民，瀛洲县特事科原本有九位在职特事干，现在也有七位，从编制上讲人数是足够的。”他边说边给铁壶中加上水，按动电磁炉开始烧水，又开始一一清洗冲泡杯、公道杯、茶杯。



    周倜没查话，等着下文。



    冯部长继续说道：“问题是瀛洲这个地方比较特殊，虽然是一个县的行政编制，却有两个城市建立在岛上。”



    说着，他用手指沾了点水，在玻璃茶几上画了一个椭圆形，又分别在椭圆上画了两个小一点的圆形，指着说：“东边这个面向东海的城市是韩洲市，人口60万，在韩洲市生活的大多数居民都属于韩族人，是来自原本亚细亚洲东部半岛上的居民，他们曾经有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文化，但在大灾变中亡国，当然了，现在早没了国家的概念，人类大一统，都是联邦公民，z市对他们也是一视同仁。



    靠大陆架近点的这个是瀛洲市，人口30万，以岛上的原住居民和从东煌本土迁移过去的东煌化韩族人为主体。



    这两个城市同属瀛洲县，而且种出同源，生活习惯和文化差异很小，市政议会本没想过区别对待，在确定治所的时候就选择了人口数量更多的韩洲市作为县治所在地，岛上的特事科驻扎点也就落在了韩洲市。



    而现在的问题就出现在这里。瀛洲市虽然人少，但经济更发达，岛上的机场、客货运码头都建在那里，大型商场和高端酒店也都在那。偏偏由于地缘问题，当地没有特事科驻扎。碰到时准备时间长点的入侵事件还好，如果准备时间很短，驻扎在潮州市的特别应对小队无法及时抵达，那就需要瀛洲当地的警员用命去填。



    一来二去的，两边矛盾愈发加重。总局方面也考虑过迁移特事科驻地，往瀛洲方向偏移，但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一场意外更是直接激化了两个城市间的矛盾。”



    这时水烧开了，冯部长往瓷壶里夹了点茶叶，先洗后冲，他回忆着说：“那次几乎是同时发生了两起入侵事件。你也在地方特事科服役过，应该知道同一时间同一地域很少连续发生入侵事件的，但少不代表没有……”



    周倜想起在箱庭闹得沸沸扬扬的寄生体入侵事件，那是箱庭近五年来唯一一次两起入侵接连发生。一般来说当一个地方发生入侵后，世界膜会自发修补，短时间内当地的空间障壁会得到加强，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发生入侵。但这个结论只处于猜测阶段，还没有具体的理论支持，但同一地点相近时间发生入侵的情况确实能称得上凤毛麟角。



    冯部长说：“那次就是这样，韩洲市发生c+级入侵，瀛洲市发生c-级入侵，两处入侵相隔五分钟，地点却相距60公里，完全无法解决一处后再解决另外一处。



    瀛洲岛孤悬海外，c级强度的入侵又不会有特别长的准备时间，总部支援不及。以当时瀛洲县特事科应对小队的力量，如果两边分兵，那可能两边都会失控，当时瀛洲县特事科科长兼特别应对小队的李队长决定集中力量先解决一处入侵。从战略层面上来说他的选择没错。



    在选择时他又决定先解决韩洲市发生的那起c+入侵。同时遇到多起入侵事件时优先解决能级较高的一处，防止灾害扩大，这处理也符合应对守则。但问题是李队长是韩洲市出身，又做出了偏向韩洲市的应对方案，导致队内两名瀛洲出身的干员强烈反对，决定独自返回瀛洲市应对c-级入侵事件。



    结果是当应对小队解决韩洲市的入侵事件后赶到瀛洲市时，两名瀛洲出身的英雄干员一死一伤，而且伤者因为伤势过重只能退役，瀛洲市当地也有近百名市民和超过百名警员牺牲。



    李队长在做出战术选择时是否存在私心我们不得而知，至少从各方提交的报告上来看完全没有问题。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瀛洲当地舆论迭起，瀛洲市当地的市民们再也无法忍受把安全寄托在韩洲人的良心上了。于是，在瀛洲当地富商和议员的斡旋下，市议会终于同意把瀛洲县一分为二，变成两个县，各自独立。所以瀛洲市当地就多了一个新的特事科编制，可瀛洲市民又不信任韩洲出身的英雄，拒绝由韩洲协调英雄出任瀛洲干员，而瀛洲本地又没有在编的可战之力，这就导致了瀛洲市特事科虽有编制却没有能挑起瀛洲特事科英雄的窘境。”



    说话的功夫壶里的茶水已经上色泡好，冯部长提着瓷壶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放在周倜面前。他自己呷了口茶，笑着说：“虽然都属于东亚文化圈，韩洲和瀛洲更是处于一个文化子体之下，但两边毕竟还是有习惯差异，再加上韩洲当地确实有些废青叫嚣恢复大韩民族荣誉，更是加剧了矛盾，现在分开到是也好。”



    “您是说种族主义？韩洲想闹独立？”周倜问。



    “那还称不上，现在这大环境下也没有种族主义生存的土壤，就韩洲那点人也没有在这个时代独立的资格，现在这点矛盾顶多算地域歧视。瀛洲市经商的看不上韩洲市种地的，韩州出身的又自认韩族正宗，看不起东煌化的韩人。互相黑而已。只不过因为韩洲人口多，选票多，出的议员就多，一些县内决策自然就更向韩洲市倾斜，就比如特事科驻地。这些矛盾早就已经产生了，只是被最近的事情放大而已。”冯部长举举茶杯，对周倜说：“尝尝啊，别光摆着好看。我告诉你啊，这可是今年的明前龙井，我可是托人好不容易才弄来一点，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呢。”



    周倜端起茶杯，应了声好，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我大概明白瀛洲市的处境了，但是，为什么他们会给出那么高的待遇？而且，为什么是我？”



    “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冯部长似笑非笑的问。



    “当然是听真话了。”



    “真话么……对方的这份报价其实是准备在本期学员中网罗三到四个人，搭建一个完整的特事应对机构的。而我在仔细考量了本期学员的实力和能力后，认为你一个人就能顶得上四五个普通学员，所以推荐了你。瀛洲市议会也认为你这样的高手，一个人也要强于三四个普通新人学员，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冯部长说。



    周倜这人有些好信儿，遂又问：“那假话是什么呢？”



    “假话啊……”冯部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给自己添了些茶水，端到嘴边，透过升腾的水蒸气看着周倜小声说道：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水雾阻隔在两人之间，就像一个帘子，朦胧了视线。



    周倜看着冯部长，心下一惊，后心见汗。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可不是格林德沃那个老基佬的台词，而是隐藏在神盾局内部的九头…不对，是隐藏在特殊事务调查应对部门内的‘方舟’组织的口号。这里的利益指的是在末日前找到让人类延续的方法。



    如果不是冯部长说的这句话，周倜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方舟的成员了。



    ‘所以……我这算找到组织了吗？’周倜心想。



    “你确实很优秀，实力也不差，但并不值六百万的价格。非亲非故的，你说我为什么要照顾你呢？”冯部长自说自话，其实是在说给周倜听，他说：“你觉得你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实力强还是潜力高？这些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吗？”他自问自答，“世人所看见的力量也好潜力也罢，都是建立在空中的阁楼，当世界失守之日，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周倜想问那你为啥要让俺去瀛洲啊，俺其实并不在乎能多赚几个钱的……好吧，六百万啊，一年六百万，我心动了。



    “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吗？”冯部长问。



    “莫宰羊。”



    冯部长笑了一声，摘下眼镜，哈了口气用纸巾擦拭，再次带上眼镜后，他深深盯了周倜一样，说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天才，新人期就能出挑的也每年都有。就像你这一期里，z市赵天闯，衡源井飞，花溪刘诗诗，都要比同期的其他人强上不止一筹，但他们连听说方舟的资格都没有。”



    “而你不同……”说着，冯部长的眼神变得热烈，就像初恋中的小伙子看见了女神的胳肢窝，“原本你只是有潜力，有召唤出星际飞船为人类带来希望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很低，你也只能算做备选方案中的备选方案。”



    “千斤顶吗？”周倜忍不住吐槽。



    冯部长没get到周倜的梗，忍不住问了声“什么？”



    “我是说我原来在方舟的定位，就像千斤顶，来备胎都算不上，顶多是在换备胎的时候拿出来顶一下。”



    冯部长被逗笑了，打趣道：“你太高看自己了，其实以前你连千斤顶都算不上，顶多是个打气筒。”



    “怎么说？”



    “连换胎都用不上，只是在打胎的时候陪了一下。”



    “还真形象…..”



    “但那是以前。”冯部长说：“现在你在组织内的顺位被提高到了最高级。”



    “因为法诺？”周倜问。



    “是的。”冯部长点头肯定，“你召唤出了仅存在于幻想中的浮游炮，从我得到的资料来看，仅浮游炮上应用到的技术就能大大提高宇宙飞船的研究进度。”



    “你们不是想让我把法诺贡献出来给你们研究吧！这绝不可能！”周倜忍不住大声叫嚷，一副马上就要翻脸的架势。



    “嘘~”冯部长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另一只手往下扇了扇，“坐下，别紧张，没人有那种想法。”



    等周倜又坐下后，他才说道：“浮游炮身上的技术，无外乎反重力技术、动力技术和能量武器射击技术。这些技术虽然重要，但人类各大研究所其实也一直在研究，所谓的提高不过是从1变2，影响不到最重要的部分。”



    “那重要的部分是什么？”周倜问，他心里已经对方舟有了些抵触了，想要知己知彼。



    “生态系统，能量循环系统，矩阵雷达技术、空间穿梭技术、人体休眠技术。类似这种能帮助飞船找到新的适合人类繁衍的技术，保证逃离地球的人能长期生存的技术。”冯部长说。



    周倜只心里默默记下了几种技术名称，又发散了一下思维，理解了里面的意思，就是说方舟希望的飞船不只是能逃离地球，还要保证逃出去的人能在飞船上正常生活，最好直到老死，另外还希望飞船能快速找到适合居住的世界，让人类得以繁衍。只有附和上述要求的技术才是重要技术，也就是说目前来看这些技术的研究进度几乎为零。



    他长了个心眼，在心底告诫自己，未来再有机会召唤战姬，如果召唤出拥有这类技术能力的战姬时，一定要注意保密。



    冯部长微微一笑，完全看透了周倜的心思，他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浮游炮上的技术有用，却没人要求你把那个女孩贡献出来吗？”



    “为什么？”周倜确实像知道。



    “为了讨你欢心啊。”冯部长笑着给周倜的茶杯里添了些水——哪怕里面还有大半杯，“你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潜力，成功证明了自己有能力赌出宇宙飞船。所以你成了方舟的重点关注对象，组织决定为你提供一切支援倾斜，打开所有方便之门，只为让你可以尽快提高……以及竭尽所能抹平你心中可能存在的不满。所以没人会在你真正召唤出飞船前做出任何可能引起你反感的事情。否则…你不会真的以为没人知道你密下了战利品，召唤出那个叫妖刀姬的战姬吧。”



    周倜难得的感觉老脸一红，原来根子在这儿，所以那晚后总局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完全没人找他提妖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