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过程对周倜来说索然无味。
基本流程大致是互相认识一下,说几句久仰久仰,假装相见恨晚,互相碰杯轻抿一口酒水,然后继续和下一个人重复以上流程。
在这种酒会中是很难喝醉的,上位者面对下位者的敬酒有特权,将将只是让酒水润湿嘴唇。下位者也害怕真的喝多失态,敬酒也只会象征性的小口喝下一些,而且地位较低的人不会被敬酒,也没有太多的敬酒机会,若不是怕不好看的话,说不得一杯酒就能从头混到尾。
周倜在这场酒会中便属于地位较高的人——至少要比某企业部长、某商场总经理或者某公司股东那种人的地位来得高。
真正能找到他敬酒的都是由几位议员陪同的财阀大股东和大型会社社长那个级别,但虽然相互间谈话时气氛热烈,周倜却真没记住几个人,他也不觉得自己未来会有什么可能和对方产生生意上的往来。
酒会上周倜更多是在默默观察这所谓上流社会的社交场上是怎样一种生态环境。
有些像老电影中的港岛片,也有点类似欧美大片中常见的酒会场景,但和两者都有不同。
瀛洲岛继承了半岛文化,“尊卑”二字几乎被刻进了骨头里,一场酒会,虽然来宾都是普适意义上的社会名流,但来宾泾渭分明的分成了四块。
离大厅入口最近的是随员区,多是大佬们的下属,但每一个拿出来也都是让常人羡慕的高级金领,公司的执行官,年薪百万的存在,但在今天这种场合下,他们连接近真正大佬敬酒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自娱自乐的聚在一起,撩骚充当气氛组的小明星和至少五千才能包夜的网红嫩模。
纯以气氛来说,这地方更像欧美的鸡尾酒酒会,更随意更放松,笑声最多,气氛也最愉快。
距离门口稍远的是富商名流,多为中型公司老板,如大酒店、大商场的老板,某品牌所有人或者大型企业股东之流,身家至少要有几个亿十几亿的存在。
这部分人最活跃也最有社交需求,多会趁机和其他人联络感情,也是最想提高自己地位的存在。
再远点的位置属于政府要员和行业翘楚,周倜本来也应该属于这里,但今天这晚宴无论真假都借了他的名头,所以被宋议员强拉了他去距离门口最远的那群大佬那里。
离门口最远的那块是真正的财阀大佬和几位参议员的领地,有资格玩弄政治,他们互相攀谈,聊的都是如何通过法案撬动行业,攫取的再非金钱而是话语权。
晚宴会场里除了那些被拉来凑数的花瓶外,每一个人都能称得上富人,都是让人羡艳的存在,但他们之间却有种虽没明说却实在存在的籓篱。
以离门口的距离为线,距离门口越远的身份地位就越高,哪怕互相之间并没有统属,甚至可能都不会产生利益纠葛,但财富或地位较低着在面对上位者时,依然会表现出一种近乎卑躬屈膝的谦卑。
这种半岛文化让东煌出身的周倜无法理解,都是老板,哪怕我身家1亿你身家千亿,但我又不吃你家大米,凭什么在面对你时我要表现的那么卑微呢?
可能这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带给东煌人的骨气吧,区区亭长可席卷九州,卑微乞丐能开创惶惶上邦,东煌人骨子里都有种吾能取而代之的傲气,哪怕兜里只有两百块,也坚信一个小目标都只是小意思。(当然能不能实现是另一码事,但我骄~傲)
周倜觉得自己很幸运,无需为五斗米折腰,毕竟他虽然舍弃了节操贱卖了良知,但尊严二字却是依然不准备舍弃的,毕竟跪下容易,可再想站起来就难了。
“觉得无聊?”李议员送走一波敬酒者,招呼服务员替换掉手里那杯因为抿了太多次而显得浑浊的酒液,趁着空闲挪到周倜身边问道。
周倜苦笑道:“有一点。确实不太适应这样的气氛。如果让我选,我倒是情愿去门口找个小明星聊聊演技。”
“如果让我选的话,我也想。”李议员附和道,又瞟了眼周倜身边站得板板正正的初九,笑问道:“不过你能看得上门口那些庸脂俗粉吗?我可是去你店里见过的,那真是各个国色天香,还有这种合法的漂亮萝莉。难道真是野花要比家花香?”
“我只是随口一说,举个例子而已。”周倜道,他又小声问:“这酒会什么时候能结束?”
李议员说:“结束的话,那可能要到天亮也说不定,要知道我们半岛人可是世界知名的晚睡民族,修仙到凌晨两三点几乎是每个人的常态。”见周倜露出让我去死吧的表情后,李议员又笑道:“但如果你问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离开的话,那就要早得多了。不过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好,这要看那几位财阀大佬什么时候准备离开。在我们这,类似这种宴会必须要地位高的人离开后,其他人才可以依次离场的,所以具体是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那就要看大佬们的心情了,我这种小议员可不敢打包票,所以你就也忍着吧。”
李议员全名叫李现允,据说有七星财团的血统,母系则是半岛汽车品牌巨头,在忠清南道那边拥有很大势力,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代,这也是他能在三十多岁就成为参议员的最大助力。
但七星财团的血裔多了,参议员的候选也不只是李现允一个,能真正脱颖而出靠的还是他的口才。
几句话的时间加上以前的一系列表现,折节下交之下,很难让人不对他升起好感引为知己。
李议员再次投身应酬中时,初九突然通过通讯戒指提醒周倜:「哥哥,政客不是政治家,他们总是善于说些漂亮话。」
「谢谢你的提醒,初九。我当然明白政客都是一群擅长坦言蜜语的家伙,他们就是靠着那张嘴来忽悠选民的,我会提高警惕的。」
周倜看着那一位位长袖善舞的政客,听着他们细声慢语的像切蛋糕一样分配利益,第一次对这种投票选举选出的领导人产生了怀疑。
‘就这样的政客,这种选举制度,真能带给民众真正的安全和幸福吗?’
政客是选举出来的,但在被选为领导人之前,他们绝大部分都并没有领导经验,所谓的施政方针更多是想当然,而非是有什么理论依据。
这就像一群人乘坐一架飞机,要投票选出机长。几位候选人分别发言,第一个人说我有三年驾驶经验,我可以顺利的把打击送抵目的地;
第二位候选人说我开过飞行模拟器,知道如何躲避恶劣天气,而且让我当选的话,我会做主给每位乘客都送上免费的食物和饮料;
第三位候选人没有驾驶经验也没开过模拟器,但他坐过很多次飞机,自认为没人比自己更懂飞行,他承诺如果自己成了机长,那不只会送免费的食物和饮料,还要给每位乘客都配毯子,飞行期间还会组织各种娱乐活动,下飞机后更是会赠送小礼物。
第三位候选人的承诺听起来最动听,然后乘客投票给了三号,这就是选举制度。
但这样选出来的人真的能安全的把飞机飞到目的地吗?不得而知。
不过他到是知道,这种制度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无论施政者怎么糟糕,绝大部分民众也不会去怪罪制度,他们只会认为是选出的人不好,感叹当时没把选票投给其他候选人。
而这正是现今这个时代最需要的,否则出现大量那种天天嘴炮政府的**主义者,人类就没法群策群力,集中力量做大事了。
‘所以让这些政客忽悠市民转移矛盾是高层的英明决策?只有趟过烂泥塘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上议院议员成为政治家?’
周倜觉得自己发现了隐藏在浑水下的真相,但并没卵用,他既不是制定制度的人,也不是要靠卖嘴皮子升迁的公知,哪怕看透世界的本相也没法增加经验值。
时间在无聊中流淌,敬酒、寒暄、假笑,onemoreagain.
终于当时钟走到水瓶座和双鱼座之间时,一位年迈的大佬年老体虚熬不得夜,率先告辞离开了。
随后大佬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先后离开,周倜也终于有了告辞的机会。
离开时周倜也终于看懂了酒会晚宴分区的含义——大佬入场时他没见到,但应该和现在一样——当离们最远的大佬们向外走时,其他人无论在做什么聊什么,都放下事情,分列两旁依次问候,恍若夹道欢迎。
离开酒店,外面夜色正浓,城市的光污染让周倜看不到天上的星星。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没见,但他已经开始忍不住去想自己那几位喝醉的傻妞了。
‘这么长时间,她们应该醒酒了吧。也不知道当她们发现是初九陪我参加的酒会时会是什么表情,想想就有趣,一定要用手机拍下来。’
瀛洲市的夜晚似乎没有安静一说,哪怕是夜里十点多了,大街上依然人流汹涌。
三五成群的男女呼和着要去开始下一轮酒局,这可能还不是他们的最后一轮,甚至可能都不是倒数第二轮。也难怪岛上的咖啡店数量要超过饭店的数量,有需求才能有市场,晚上修仙自然要第二天喝咖啡还债。
不愿在酒店浪费时间的游客抄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喧闹而过,逮着新奇好看的地方就像中了大奖一样,心花怒放的摆起各种造型,周倜只能是感叹他们完全不懂夜色,不明白一起旅行时最应该尝试的是在酒店里靠着新奇感试试新姿势。
街边的夜食餐车生意火爆,半老徐娘的老板娘包着花布头巾翻炒着年糕,香气勾起周倜的馋虫,他才想起自己来参加晚宴竟然没吃什么东西,所谓的大餐吃了一半就被李现允搅黄了。
“妈的赔了!”周倜恨声道。
初九疑惑的问:“哥哥怎么了?”
“没事。呐,初九啊,你饿不饿啊,我们吃点小吃吧。”
“好啊好啊,初九都没吃饱呢。”
周倜笑了下,走近餐车对老板娘招呼道:“一包要(瀛洲岛方言:美女),炒年糕来一份,这个串串来一根,炸紫菜卷也要一根。”
“阿尼亚好塞由~客人稍等一下哈,马上就好。”老板娘招呼道。
在老板娘装食物的当口,周倜扫了眼吃饭的人。
有个似乎是coser的红衣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也不只是周倜注意她,同食的客人几乎都在偷瞄那里。
那女孩有种独特的气质,慵懒中带着点妩媚,这气质和女妖很像,血红色的眼波流转间似乎能抓人心魄。
战姬是人间的精灵,每一个的外貌都无可挑剔,但这女孩似乎也不遑多让,属于百分制能在任何人那里拿到九十分以上的顶级美女。
“客人,您点的东西好了。”
老板娘的招呼声唤回周倜的注意力,他暗笑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家里还有六只喝断片的呢,要不是时间太赶,明年都有人可以休产假了。
周倜二人没选择在食档吃东西,反正安步当车的准备边吃边走,返回家里。
炒年糕就是常见的辣酱混合辣白菜炒条状年糕,算是半岛的特色街边美食。串串类似关东煮,口感有点像鱼丸,炸紫菜卷也是串串,紫菜外衣上像天妇罗一样裹着炸到金黄的面皮,里面包裹着粉条碎和肉末。
周倜每个串串都尝了一颗,整体来说口味都不错。
但初九对炒年糕的评价不高,反倒是周倜觉得味道很不错,便由他捧着装年糕的纸盘子边走边吃,初九一手举着一根串串蹦蹦跳跳的跟随。
走了能有七八分钟,周倜手里的炒年糕快要吃完时,他们经过一个小公园,头顶上突然飞过个什么东西,扑棱棱飞到公园边的树上。
猛然出现在头顶的声音吓了周倜一跳,他顺着望去,发现那树上竟然倒挂着一只蝙蝠。
‘岛上有蝙蝠吗?可能海边的山洞里有吧。’
周倜随意的想着,但被吓了一跳,心里有气,就生了恶劣的心思。
他手里拿着吃年糕的竹签,瞄了瞄那蝙蝠,突然用力弹出,还发了发精神尖刺包裹竹签增加威力和准度。
蝙蝠是通过声波判断四周的,所以一般来说会免疫远程攻击。
这只小蝙蝠也不例外,它在竹签飞抵前便扑扇着翅膀准备飞走,哪成想它刚想动弹,一股莫名的禁锢之力就把它定在了半空。
竹签刺穿了蝙蝠的翅膀,直把它钉在了树上。直疼得它吱吱叫唤。
周倜收回视线,坏笑两声,哼着歌走了。
却没注意到那蝙蝠在他走后,变成了食档那里的那位红衣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