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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杜茵茵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瞥向玲珑的时候,见她嘴角正挂上一丝笑,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顿时无所遁形,便有些恼羞,指着她道:“有什么好笑的?”



    玲珑懒得跟这小孩子心性的姑娘计较,她放下梳子,走了出来,将那碗乌桐子接过来:“这样洗,洗不干净,会有一股涩味,我来帮你洗吧。”



    她在山上藏匿那么多年,能吃的不能吃的,能吃的东西怎么弄才能更好吃,都门儿清。



    这有些清冷婉如仙女一样的姑娘,居然主动帮自己洗野果子,老大娘有些受宠若惊。



    玲珑认真地洗了起来,不易拽掉的果根子,在她手里变得很听话,黑红的野果衬着她白嫩的手,煞是好看。



    玲珑根本不理睬她的挑衅,杜茵茵就觉得像一记硬拳打在了软棉花上,自己憋了一股子气。



    洗完之后,她递了一把给老大娘:“尝尝。”



    老大娘本来还不信,这乌桐子好吃是好吃,但就是有股去不掉的涩味,若要是采了不熟的,那股涩味能在嘴里留一整天。



    但她刚吃了一个,就对这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果然没有涩味,这仙女儿也太厉害了。



    杜茵茵不信邪,她趾高气扬地拿过来几个,塞了一个进嘴里,使劲嚼了几下,却没有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涩味。



    她不死心,又吃了几个,甚至挑了那看起来还不是太熟的吃,没有,一点涩味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厨子,她对吃食特别敏感,眼见着有人能有这个小窍门,而自己一无所知,心就开始痒痒的。



    但她还是不服输,嘴硬地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大娘听了,皱起了眉头,觉得女儿这有些太没礼貌了:“怎么说话呢。”



    杜茵茵气呼呼地拿着剩下的半碗乌桐子回屋子去了。



    老大娘脸上有些挂不住,对玲珑歉意地笑:“对不住啊,茵茵被我们宠坏了,行事没个章程。”



    玲珑无所谓地笑笑:“无事。”



    她并不把杜茵茵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见老大娘对女儿的维护,她在那一瞬间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有人护着的姑娘总是幸福的。



    晚上,玲珑关好窗子,准备睡觉了,却见杜茵茵还鬼鬼祟祟地在门口转悠。



    她在那里转悠了又一段时间了,半个时辰之前,玲珑就发现了,不过她没当回事。



    见玲珑真的要睡了,杜茵茵心里纠结得很。



    到底去不去呢?



    有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总归不是什么好的体验,玲珑啪一声将门打开,冷眼扫了一下院子里那个柴火堆,道:“有什么事赶紧说,你待在那里容易被当成刺客打死。”



    杜茵茵一惊,她本以为自己够隐蔽了,没想到玲珑都没出门,就知道她藏在哪里。



    她期期艾艾地从草堆后面出来,依旧嘴硬:“你胡说什么呢,我出来看看月色,又没去你那屋,碍着你什么了,再说了,这还是我家呢。”



    玲珑不耐烦地揉揉眉心。



    她受了些伤,这些日子身子骨也亏了一些,所以想在这里休养个几天再动身,但是这位姑娘事也太多了,反而影响她心情。



    她淡淡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进来问清楚,没有就别在这转悠。”



    杜茵茵想了半天,还是忍住了拔腿就走的冲动,昂首挺胸地进了玲珑的屋子。



    她一直想问玲珑乌桐子的事情,但又碍于面子开不了口,现如今,既然面子丢得差不多了,她索性也不客套,直接道:“我想问一下乌桐子怎么去涩味。”



    正是因为有这种涩味,所以它只能当个零嘴儿,如果将这涩味去掉了,乌桐子就可以入菜,依她的巧手,绝对能做出各式各样的美味来。



    玲珑将香囊扔在她面前。



    杜茵茵一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玲珑道:“这里面是我调的药粉,说是药粉,也可以当调味料,去涩味也很有效,秘方是杜若三钱,八角五钱,盐两钱,桂皮三钱,花轿五钱,晒干磨成粉,就能用了。”



    见杜茵茵还有些发愣,她淡淡道:“要是记不住,就给我找一些纸和笔来,我写下来给你。”



    杜茵茵愣的不是记不住,而是,她既然说是秘方,就那么容易告诉自己了?就跟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玲珑实在是有些困:“明天再拿来吧,我要睡觉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



    她视若珍宝的东西,玲珑是真的不在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地觉得,那位公子,跟玲珑很像,虽然他们性格并不一样,但是就觉得他们该是一类人。



    同样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管她怎么做,都好像是跳梁小丑一样。



    想到展言,她就又觉得心头一阵火直冒。



    杜茵茵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床,恨恨道:“你跟他还真是像。”



    玲珑没听清楚,皱着眉问:“什么?”



    “我说你跟他一样!”杜茵茵突然提高了声音,“前几天,也是一个受伤的人,来我们家住了十几天,我那么费心照顾他,结果呢,他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一点也不念我们的恩情!”



    按理来说,这不关自己的事情,玲珑一般是不会继续问的。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玲珑顿了一下,又问:“什么受伤的人?”



    展言受伤,大概也是十几天前。



    杜茵茵继续嚷嚷:“就是跟一个姑娘一起被追杀,最后让我爹带回来的,就住在这个屋子里!”



    玲珑突然想起来,这家的老大爷长得是有些熟悉啊。



    那天的局势太紧张了,她哪里来记得细看那老大爷长什么样子,连将展言交给那个人,也是不得已之法。



    没想到,居然就是这家人,她误打误撞,居然也来了这家。



    不告而别,说明他已经没事了吗?



    玲珑总算感到,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巨石消失了。



    因为杜茵茵不经意间提供了一个好消息,玲珑对她也有了几分笑脸,觉得那个秘方算是给值了。



    杜茵茵却没发现,继续气呼呼道:“他跟我说他没成亲,既然没成亲怎么就不能以身相许了,我们家救他,也是冒了巨大的危险的!”



    玲珑:“……”



    杜茵茵正说得生气,忽然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



    她一抬头,却见玲珑盯着自己,目光前所未有的寒冷。



    她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干,干嘛?”



    玲珑问她:“他跟你说,他没成亲吗?”



    杜茵茵这时候也不敢跟她拧了,玲珑内力深厚,即使现在被封锁了,也能轻易威压一个普通人。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说错了,忐忑道:“是,是啊,我问他可有娶妻或者可有定亲,他一口咬定说没有。”



    玲珑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种笑容让杜茵茵头皮有些发麻,她再也坐不住了,连告辞都没说,就赶紧站起来跑了。



    没有,娶妻吗?



    玲珑放在桌子上的手,开始微微地发抖。



    她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凉风打在她身上,她好像才有些清醒,使劲揉了揉脸,直到白皙的脸上揉出了红印子,才起身去睡觉。



    桌子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



    展言无端地感觉到脊背有些发凉。



    三两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问:“殿下,怎么了?”



    展言也不得其解,道:“大概是天气冷了吧。”



    可他心里怎么一阵一阵地慌呢。



    许是已经察觉到玲珑不在宫中了,搜捕从长安一直蔓延到整个大梁。



    一时间,大梁的百姓都知道有个刺杀太子的刺客跑了出来,一时间人心惶惶。



    慕容越也终于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大规模地搜捕慕容言了。



    收到这个风声是在第二天,玲珑本打算出发回盘虎山,老大爷却背着一捆柴火回来,边擦汗边跟老大娘唠嗑:“最近让茵茵别往外跑,查得紧呢,说是有个刺客,跑到宫里刺杀了太子,结果还没杀成,跑出来了。”



    老大娘咂舌:“那不能吧,能跑到皇宫里面杀太子,还能跑出来,这人该多有能耐啊。”



    老大爷拿着一个水烟袋,在青石砖上磕了磕:“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你只管看着茵茵,我听说赵大人抓了不少人进去了。”



    赵大人是锦阳县的县令,吃得肥头大耳,专门坑老百姓。



    风声鹤唳,现在出去怕是不安全,各个县都卡上了哨兵。



    玲珑只能暂时在这里待着,好在她带出来的银子不少。



    很快便入了冬。



    今年冬天有些奇怪,自立冬开始,天上就没落下一滴雨,直到除夕前,天空还是一片晴朗,半片云彩都没有,更别提雪的影子了。



    老大爷是有十几年经验的老农民,他时不时抬头望望天,忧心忡忡。



    来年,怕不是个好年头。



    除夕之夜。



    杜茵茵掌勺,做了一大桌子菜出来。



    家里再清贫,今天也会做出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顿饭,何况杜家本来就不算太穷,又接连接了这么多银子,今天的年夜饭格外地丰盛。



    玲珑安静地吃了一点,礼貌性地跟几个人拜完年,就回房间去了。



    今天万家灯火,到处热热闹闹,她的心里却一片荒芜。



    回到房间,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好像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人了一般。



    她现在似乎想回到盘虎山,可是盘虎山又是她的家吗?她的家好像在十几年前就毁了。



    这样的夜里,平日里封在心底的脆弱一丝一缕地蔓延出来,将她层层地包裹了起来。



    新年过后,终于下了一场雨。



    这场雨来得声势浩大,好像要把这些月以来缺的水都给补上。



    很快,补的水就过头了,还有越演越烈之势。



    这场雨下了一个月,天天都是瓢泼大雨,很快,平州,永州等相继发了大水,涌出了一大群灾民。



    梁国大部分水道久未修缮,此次突如其来,百年不遇的大雨,让大部分水道难以承受,水道周边发了大水,住在周边的许多灾民被毁了家园,流离失所。



    梁帝早已不在朝堂之上,却始终不肯交出兵符和玉玺,慕容越代掌朝政,各地受灾的折子像雪花一样不断飞过来,让他焦头烂额。



    他望着案头上越堆越多的折子,恼得哗一声掀翻了桌子:“各州刺史都是干什么吃的?一旦受灾只会往朝中要银子,养他们到底何用?”



    高如海鹌鹑似的在一边站着。



    慕容越扫他一眼,怒道:“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到底怎么办?”



    高如海叫苦不迭,他一个太监哪知道怎么办,慕容越分明就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料,他只适合吃吃睡睡玩玩,做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



    但这话他当然不会说,高如海想了想,苦恼地皱着眉:“奴才只是个太监,没什么好法子,只是据说外面受灾是挺严重的。”



    慕容越烦得不行,绕着桌子走了好几圈。



    这上面层层的奏折几乎都是要钱的。



    而且每个数额都还不小,即便他并不是很具体地知道国库里有多少钱,多少粮食,但要是全按他们的要求来,肯定是不可能的。



    慕容越想了几天,最终决定在几个比较要紧,离长安近的地方,运送一些灾粮,其余的地方?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朝中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同是一国子民,如何能厚此薄彼,再说了,这样会引起很大的骚乱。



    慕容越的外祖,大理寺卿郑青云,冷着脸叱责那些反对的大臣们:“臣认为此举很是妥当,受灾的地方那么多,总不能都顾上,要是将国库大开,你们都要喝西北风去,况且如果陈国,宋国趁机出兵,我梁国连一点粮草储备都没有,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户部尚书李荣声音悲切:“殿下,百姓如此受苦,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况且大旱和大水也影响到了陈宋二国,他们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能对梁国出兵。”



    慕容越的脸越来越沉。



    他现在虽然还未登基,但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李荣居然敢质疑他的决定,看来户部尚书要换人干了。



    郑青云的附庸,兵部侍郎宋明出声:“李大人倒是忧国忧民,殿下还坐在这里,难道你比殿下还有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