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没穿什么衣服,她将被子往上裹了裹,冷冷道:“不是已经忘了我吗,那你还来干什么?”
刚说完,她就发现展言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色苍白,痛苦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玲珑愣了一下,迅速裹上衣服下床,展言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的双眼紧闭,显然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暂且顾不上跟他计较这么多,玲珑赶紧把他扶到了床上。
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玲珑给他把脉,发现他脉象混乱得很。
他身子的状况跟以前不能比,这人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嘛?
玲珑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展言似乎察觉到她要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力气极大,她竟一时没能挣开。
“小姐!小姐!……这……”怜珠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本想拦着展言不让他进来的,没想到他自己倒轻车熟路地摸了进来,简直不像是个失忆的人。
“小姐?”见到玲珑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床前,再看看展言居然躺在了床上,她不禁咋舌,小姐这也太彪悍了,一见面就把人打晕了?
玲珑被他拉着走不开,只好跟怜珠道:“你去煮点安神药过来。”
怜珠赶紧点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展言不停地冒冷汗。
他梦中都是些碎片似的记忆,一会儿是年幼的时候,在宫中,一会儿又是成亲那天,红烛下,玲珑的脸被映得红彤彤的,一会儿又是玲珑带着他骑马逃跑。
他这样一直睡着,有些时候有点意识,感觉好像有人在唤他,当他拼命想睁开眼睛的时候,又觉得眼皮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根本睁不开。
展言昏迷了好几天,有时候会迷迷糊糊地说些胡话,但就是一直都不醒。
玲珑一直坐在床边陪他。
怜珠有些担心:“小姐,你先去休息会吧,这里奴婢守着一会儿。”
玲珑摇摇头。
她同展言有许多心结,在见到他之前,她也曾下定决心,以后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可是见到他的这一刻,那些纠结的心思好像都消散了。
玲珑叹了口气,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吧。
也是他们运气好,行踪不定的百里药圣凑巧见到了七叔的飞鸽传信,连夜就往这里赶。
百里药圣留着长长的胡子,偏偏穿得很是花哨,等见到玲珑,他抚着胸口吹胡子瞪眼:“你说你这丫头,我都告诉你别跟男人接触,这下惹出麻烦来了吧。”
跟师父已经好几年都没见面了,玲珑还小的时候,百里药圣为了这个弟子,有挺久都没有出去游历,专心地教玲珑各种本事,后来等玲珑长大了,他就像是被放出牢笼的麻雀,得意忘形,玩得有些太嗨了,比以前更加行踪不定,连玲珑的婚事,他都没来得及回来。
玲珑的眼眶有些湿润,朝着师父扑通一声跪下:“是弟子不孝!”
百里药圣捉住她的手腕,细细地诊了一会儿她的脉象,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这毒不好解,要是一般人,估计没这本事。”
说完,他胡子又翘了起来:“可是我是谁啊,你师父多厉害你不是不知道,不过三天,我肯定把这毒解了,哎呀,你这丫头从小就板着一副脸,现在还是这德行,快笑一笑,师父回来了,什么都给你解决了。”
玲珑咧嘴笑了一下,鼻子却酸酸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给玲珑诊脉之后,又去看床上躺着的那个,得知玲珑居然把紫玉丸给这臭小子吃了,他差点晕厥,扯着玲珑的耳朵就要教训:“师父耳提面命,甚至让你紫玉丸的珍贵配方抄了一百遍,你就将师父的教导当成耳旁风,随便给一个男人吃了?”
玲珑连忙捂住耳朵,躲闪道:“师父,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他成亲了,他不算是随便一个男人吧,而且你看他现在这样,可能也是你不知道的副作用,既然这样,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对我还是一件好事。”
百里药圣从鼻孔出了一股气:“那是丢了命好,还是承受一点点没有后遗症的副作用好?”
玲珑心虚道:“那,他吃了紫玉丸,你就找他麻烦好了。”
将百里药圣气得吹胡子瞪眼。
玲珑守在门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其实在山寨里,根本不用她在门口候着,但是她可不想走,大小姐一直是一副清冷的性子,有时候她瞧着小姐,就感觉下一刻她就要飞升上天了,也就是在百里药圣面前,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心里希望小姐一直这样,一直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这样小姐应该就会快乐很多。
展言这只是失忆的后遗症,不算怎么严重,百里药圣给他施几天针应该就没事了,让他觉得有趣的是,这小子居然中了他的**丸。
这倒是让他找回了一些平衡。
紫玉丸可不是白吃的,不让他受点罪怎么能行。
玲珑有些纠结,师父救不救人全凭心情,救人的药做得一流,杀人无无形之中的药也不少,这**丸确实危险,她试探地问百里药圣能不能把这毒给他解了。
被师父给了一记爆栗:“你这丫头,只要他不生出二心,不背叛你,这药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还能强身健体……”说到这,他突然顿了一下,究竟强的是哪块,他一个老头子怎么能跟玲珑说,这也是他当初研制的恶趣味之一。
他咳了一下,接着道:“要是他不忠于你,那么你还管他死活干什么?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玲珑果然没听懂“强身健体”的意义,也不敢再多言,再惹师父生气,她估计就被敲傻了。
百里药圣给他扎了几天针之后,展言就醒了,不但醒了,那些记忆也全都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为啥扎针的地方老是隐隐作痛。
百里药圣翘着胡子冷哼,这人拐走了自己徒弟,吃了自己费尽心血研制的紫玉丸,一点苦头都不吃可怎么行。
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有人从他这里占去这么大的便宜!
知道殿下终于没事了,三两立刻就跑去跪菩萨还愿了,他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殿下被打死了,真是可喜可贺。
展言死皮赖脸,跟前跟后,拉着玲珑问东问西,将他们分离这些天,她遭遇的事情全都问了个遍,玲珑本不想说,要让她倾述悲惨遭遇,那真是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她不习惯说。
但架不住展言痴缠,玲珑先是随便挑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一通,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将她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一股脑都说了。
说到杜茵茵的时候,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冷眼瞧了展言一眼:“你那时候以为自己没有妻子,有姑娘在你面前献殷勤,你就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展言讨好地去摸她的手:“我有没有触动你还不清楚吗?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并没有失忆,可我都不太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啊。”
其实长这么大,他也只对玲珑一人动过心,当初自己被她劫上山,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委身于这样一个野蛮的女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动心了。
有些人是生命中的恩赐,也是劫难。
密林中。
篝火熊熊地燃着,孙将军坐在篝火前,手里拿着一封信,火光在他面颊上明明暗暗地闪烁。
这封信来历很是奇怪,据线报说,,是被一柄箭钉在不远处的树桩上,上面说,慕容越继位有问题,他杀害梁帝,谋权篡位,是真正的犯上作乱之徒,他并未拿到兵符和玉玺,用的都是障眼法试图蒙骗天下人。
孙将军是梁帝一手提拔上来,为慕容言所用的属下,所以他们心里其实是怀疑慕容越的继位有问题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也没有那个实力同慕容越抗衡。
这封信的出现,让他内心愤怒无比,同时又奇怪得很,除了殿下的人,谁还会关注这些事,送这封信的人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敢耽搁,当夜就让人将信摘抄了一份,送到了五殿下手中。
看到那封信之后,展言和玲珑都沉默良久,展言抬头望着她:“你觉得这是谁送的?”
玲珑徐徐开口:“说不好,如果背后之人是想扳倒慕容越,这信可能是投石问路,而且重要的是,那人似乎知道起义军是你的人。”
这件事情隐藏得很好,连慕容越都不能确定,看来此人并非池中之物。
牵涉到梁帝的事情,展言的神情落寞下来,玲珑叹了口气,道:“我在密道里待的那晚上也不是白待的,那条路可以直通皇宫,没准可以派上大用场,如果这上面说的是真的,那玉玺和兵符应该还在宫中。”
玲珑突然想起一事:“戚家军和赵家军都是要兵符才能调动的吧?”
玲珑这一提,他也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啊,他们只认兵符,最是赤胆忠心。”
玲珑双手撑在桌子上,看向桌子上铺着的梁国地图,道:“我记得之前传闻说戚家幼女被接入宫中了?”
明面上说是陪伴太后,可太后有儿有女,宫人一大群,没人能给她添堵了,过得不要太逍遥快活,要一个陌生的姑娘去陪伴什么?
玲珑本来只想着,慕容越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计是看上戚家幼女了,才用这种方法先将她带进宫再说,还真是贯彻了好色之徒的本质。
现在想想,没准是另一个原因,慕容越拿戚家幼女做人质,威胁戚家人做什么事情。
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送信的人要么是慕容越的人,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来引诱他们。要么就有可能是戚家的人,他们的家人被当做人质,不再愿意辅佐这么个糊涂君王。
要真是后者,慕容越这个皇帝当得是真够呛。
梁国建国几百年来,戚家世世代代忠君爱国,拥护正统,到他这里,皇位都还没焐热呢,就寒了戚家老臣的心。
慕容越倒是不希望戚云带兵回边境,但是突厥屡次犯境,没有戚云住持大局也不行,而且起义军见戚家军镇压,已经人心溃散,估计一时半会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这算是他在位期间心里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便终于同意让戚云见戚柔一面。
一见到女儿,战场上以一敌百,,运筹帷幄的铁汉瞬间红了眼眶,戚柔是他唯一一个女儿,从小就千娇百宠地长大,现在却被那个狗皇帝拿来做人质牵制他们戚家。
戚柔见到父亲,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她被人带到宫里,一群人看着她,说是来陪伴太后,也只是偶尔有人带她去见见太后,太后也只是冷淡地随意跟她说几句话,每次她提出想回家看看母亲,就被太后岔开。
她出身于戚家,自小过得自由自在,跟哥哥们在泥地里摸打滚爬,也读过不少兵书,自然知道此事不简单,她心中忧虑远在边关的父兄,却毫无办法。
戚云心里苦涩,但这里到处都是眼线,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心疼地瞧着女儿:“比上回见到你,可瘦多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要操心,爹和你大哥二哥都会处理好的。”
戚柔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拼命点头,不让他们担心:“爹,我在这里好着呢,宫里的御厨比家中的厨子做菜好吃多了,我可能只是一时不适应,很快就会胖回来的。”
戚云心知女儿是在安慰自己,他拉着戚柔坐下,语气郑重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段时间在宫中好好住着,收收心也是好的,过了年就要成亲了,赵家那小子赵俊昊可急得狠了。”
戚柔有一瞬间的愕然。
戚柔是戚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夫婿自然是要好好挑拣,因为现在年岁也不大,还一直未定下来,娘倒是拿了一些画像给她看过,不过戚柔心思不在这上面,戚母也觉得能配上自己女儿的儿郎不多,慢慢挑着就是了,所以一直没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