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桃这句话一出,墨浅裳手一颤,差点没忍住将酥酪叩在自个儿裙子上。
墨浅裳实在没忍住,笑着指着初桃,“你当真不怕我打你?”
“奴婢几个之前当真不知情,也都是隐隐猜测的……”初桃忙忙道,她无辜的眼睛显得真诚又无辜,“虽然消息比娘娘略多点,但是总不能什么消息都告诉娘娘,娘娘如今养胎要紧,哪里被那些没要紧的事情烦着呢?”
墨浅裳倒也不至于真对她们生气。
毕竟——她们是君临渊的人,她一早就知道,自然也无从生气起来。
墨浅裳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主子刚才又传了话来,说是,晚点会过来,亲自和娘娘好好解释解释。”
“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墨浅裳没来由的有些生气,“说的我好像真是一个祸国妖妃似的,非要让他在边疆局势正紧的时候,为了个人私怨,将那些得力干将都杀了。他难不成还能率兵亲征不成?”
墨浅裳越说火气越是大,“我也不过……不过就是差点被绿袖几次下毒,去了相国寺被绑架羞辱而已。”
她声音一弱。
都闹到这般地步了,可是陛下仍然不肯对李家动手。
她这次去相国寺,故意纵容绿袖设计,没想到,绿袖竟然还是死不了吗?
“娘娘,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初桃轻声道。
“我没生气。”墨浅裳凉薄的笑了笑,“我习惯了。”
初桃抬起头。
“摆膳吧,哀家饿了。”墨浅裳轻声。
“是娘娘。”
君临渊来的时候,瞧见墨浅裳正在庭院里用小泥炉热热的用火煨着羊肉汤,一旁还在烤着鹿肉吃。
“母后好兴致。”君临渊笑了笑,挑眉走到了墨浅裳跟前。
鹿肉、还有各色蔬菜,都烤得鲜嫩动人。
墨浅裳没搭理君临渊,只当没看到。
君临渊心知墨浅裳还在生气,气他在这件事情上的隐瞒。
初桃又摆了一副碗筷,墨浅裳给君临渊用蔬菜卷了酱料,又放了烤的嫩嫩的鹿肉在里面,这才递给他,“尝尝?”
君临渊说什么也没想到,墨浅裳会递给他生的菜吃……
只有边疆蛮夷之人,才会吃生的东西吧……
一旁的宫女也被吓得脸都绿了,一个个低头屏息静气,不敢说话。
却见君临渊伸手接过了烤鹿肉,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味道……竟然说不出的好。
君临渊看了墨浅裳一眼,又吃了一口用生菜卷的鹿肉。
“陛下感觉滋味如何?”墨浅裳眸中掠过了一抹可爱狡黠的光,笑眯眯地看着君临渊。
看到墨浅裳笑了,君临渊心中说不出的柔软。
“味道……甚好。”
“陛下喜欢就好。”墨浅裳忍笑。
君临渊也不知道眼前坐着的这位面目含笑,心情看起来甚好的太后,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她也只字不提下毒给绿袖的事情。
宫里的银杏叶子片片飘落,金灿灿地铺在地上,她兴致勃勃地烤肉,不仅给皇帝吃,自己也吃,兴致很不错。
索性便不问,只等着她开口。
等到酒足饭饱了,墨浅裳捧着羊肉汤轻轻叹了口气。
“那事情……当真是你做的?”
终于……问了。
君临渊心头甚至松了口气。
“母后猜的没错,这件事情确实是儿臣所为。”君临渊见墨浅裳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想到她在相国寺受的委屈,忍不住觉得,墨浅裳当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似她一般年纪的,哪一个有她聪慧温婉又知道进退的,明明该是稚气和青涩。可是眼前的墨浅裳……
她到底经历了多少,才能对委屈习以为常?
“陛下,绿袖如何了?”墨浅裳还是没忍住,问了。
“朕命御医让她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君临渊道,“留着她的命,朕还有别的用处——”
“那用处是什么?”墨浅裳勾唇,仿佛早就在等他这句话了。
看着墨浅裳的模样,君临渊心里一动,“你知道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绿袖可恶得紧,那般对我,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想的,只是下毒教训教训,做了那么多坏事,还不让死……”
君临渊深吸了一口气,“临风马上要回京了,他是一个质子,缅南和大周一旦打起来,他第一个被撕票……可是如今,边疆几个蛮族都不停闹事,有些甚至勾结了缅南,局势太不稳定了。他又回京,你说,是打还是和?”
墨浅裳眨眨眼,蓦然笑了,“陛下既然留了李家和景家,自然是为了打啊。”
“呵,朕若是不想留李家和景家呢。”
“那就只能……”墨浅裳抬起眸子,“和?”
是和。
大周朝除了镇南王君临渊之外,没有人能够将外族打的七零八落,纵然是史书上的君临渊,也是用一生的戎马征战才平定四方,换来了大周版图无疆。
是她眼界窄了,只存了宫中之事,却没有看出这盛京城。
在史书上,是宝锦公主和亲,可是绿袖不作死就不会死,把宝锦弄死了,那这次是谁来和亲,给大周三年的粮草兵马准备时间呢?
李家和景家两位干将啊,如何才能不动他们,将代表世家阶级垄断的朝代结束呢?
墨浅裳默默勾唇。
不过,这都不该是她一个深闺妇人,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该有的见识。
君临渊自然也不知道墨浅裳是不是明白了,他兀自解释着。
“李家和景家同气连枝,他们两家妄图把控整个朝廷,让无数有才学能力的寒门学子失去了晋升的渠道。”君临渊慢慢道,“这个世代,是需要公平的,只有世家纨绔子弟的朝廷,总会腐坏的不像样子。”
墨浅裳没说话。
“不是景文佑和李良晟不够忠诚,也不是他们不够能干,而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实在太庞大了,朕不能不除。”君临渊慢慢道,“缅南和亲,绿袖郡主能换得大周朝几年安稳,兵马粮草倒是其次,这二人,必须死。”
墨浅裳淡漠地道,“实则,若是陛下能够狠下心,让二人为你冲锋陷阵,在战场上,合适的时机下,除掉二人并不难。”
君临渊看着墨浅裳。
墨浅裳慢慢道,“他们二人一旦为国身死,李家景家想要瓦解也再简单不过。”
“他们是忠臣良将。”君临渊轻声道,“裳儿,希望我那般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