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脸色苍白听完了那些人的话。
墨浅裳本就是打着调查案子的名义找来的这些人,他们又不同程度地受了刑,话其实很可信。
他们一个个都在七嘴八舌地说着,越说越真,连他们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胡说八道了。
他们偷偷看了一眼淑太妃和绿袖,看绿袖好像并没有对他们的话生疑,才继续道,“墨太后这次是真的想要淑太妃的命啊……”
淑太妃心慌意乱,拉紧了绿袖的手,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不至于。”绿袖道,“就算这件事情真的人证物证确凿,陛下想动太妃娘娘也要顾及着李家和您的身份。这天下,哪里有儿子杀娘的道理?”
如果墨太后当真那么想,又怎么可能将案子交给淑太妃来办?
可见,一开始,墨太后的初衷并不是让淑太妃被查。
这事情,处处透着蹊跷古怪,连绿袖,一时半刻都理不出头绪来,只能慢慢抓着能问的疑点来问。
淑太妃六神无主,只因她身在其中利益相关,所以当局者迷;可是绿袖却一直机敏非常,她一边安慰着淑太妃,一边好似毫不在意的开口问道。
“若是当真如此,太后娘娘又怎么肯轻易放你们回来?”
如果墨太后当真要将所有的罪责都赖在淑太妃身上,该是让这些人狠狠脱层皮,直到这些人认罪才行啊。
宫人们神色大乱,互相都编排不出来什么解释出来,其中一个心一横干脆一推二五六,“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放出来了。”
绿袖柳眉倒竖,“胡说八道!若是她当真是想要刑讯逼供,让你们来污蔑母妃,怎么会稀里糊涂就放了你们?你们到底有什么隐瞒的?立刻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本郡主不客气。”
淑太妃倒是老神在在的坐定了,“不必问了,定然是陛下,陛下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墨浅裳得逞!在得知墨浅裳亲口承认了毒杀皇嗣之后,就阻止了墨浅裳来害本宫了!”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没想到,陛下竟然那么疼宠墨浅裳。连墨浅裳杀了他的子嗣都不介意?”
绿袖深吸了一口气,“母妃,这其中有太多的蹊跷之处了。绿袖劝母妃,早日将真相查清……”
“还能有什么?”淑太妃一拂袖,满不在乎地说道,“绿袖,你就是疑心太重了。”
绿袖紧紧盯着那些人,她明眼看着这群人反应不对,分明是有什么事情来瞒着母妃,索性先不管母妃如何想,迈着脚步走到了这群人跟前,来回巡视着。
一双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反反复复将这些人上下打量着。
其中一个老嬷嬷听到了淑太妃的猜测后,已经在慌乱中理清了思路,冲上前,以头叩首,大声地喊着冤。
“娘娘,老奴跟随了您大半辈子啊,怎么敢欺瞒太妃娘娘,我们当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熬着刑,忽然陛下就让我们去了养心殿问话。陛下在确信了我们真的一无所知之后,就放了我们。娘娘明鉴啊!”
“算了,何必和这些老奴才怄气呢。绿袖,你身子还虚弱着呢,还是进屋子里先躺着休息休息。”淑太妃心中舒畅,这么劝道。
绿袖还要说着什么,却见到地上的老嬷嬷站起来,走到了淑太妃的身后,“绿袖郡主,既然这事儿陛下不愿意追究墨太后,咱们就算闹下去也于事无补啊。”
“那可怎么是好,到底是本宫在查案啊?”淑太妃道,“这样下去,可让本宫如何给满盛京眼巴巴看着的眼睛一个交待。”
“母妃不必着急,如今既牵扯到了毒害皇嗣这样的重罪,又怎么能是一场私刑能轻易定罪的呢。我们再着急,也不过是一些女人。母妃如今虽然在宫中,可如今也只是个空架子。”绿袖抬头看着淑太妃,一脸诚恳的说道,“所以,不如将这件事情交给朝政上的大舅舅和表哥来说,请他们出面奏请陛下继续查案才是。”
“不行,”淑太妃果断道,“虽然说我大哥他们如今随军就驻扎在盛京大营,可没有陛下旨意谁敢擅自离开军营进城等同于造反。李良晟刚刚负伤。还有我的小侄儿李煜城更是身死花楼,现在李家无论如何不能再出面寻事了。”
淑太妃到底在宫里头呆了十几年,对于朝堂政局,多少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分析揣度的。
“陛下动手打压李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墨浅裳既然敢堂而皇之的诬陷本宫,想来很有可能,本来皇帝就已经盯上了李家了。万一,本宫动用李家,反而害了李家,中了他们的全套呢?!算了,一动不如一静。本宫的临风马上就要回朝了,本宫也不想再横生枝节。”
绿袖一时沉默。
“有没有可能,陛下忌惮我们李家的军功?”
她忽然开口。
淑太妃看向了绿袖。
绿袖低着头,眸光晦暗。
当初她被抄家灭门,不就是因为,家中战功赫赫,权势滔天吗?
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战功太高的家族。
“如今,何嫔的毒,基本可以确定,是何家下的。”绿袖颤抖着嗓音道,“只剩下绿袖身上的毒,除了墨浅裳之外,没有人会这么恨透了绿袖。何家,母妃自然不会动,这是咱们李家的人,罪责又不能推到墨浅裳身上。原本,墨浅裳不承认还好,如今既然承认了,推到墨家也不可能了——陛下不会容忍咱们这般明目张胆的诬陷忠臣的。”
绿袖抬起头,“如今不如让李家的人安分守己,母妃也不要着急,将事情与家人细细说了,省得咱们家的人也被人利用了,反生事端。只要能捱到临风殿下回京,咱们就算胜利了。”
“没错。”淑太妃点了点头,说话间便站起身,吩咐身旁的默默去叫外头得住的管事,让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还有一事。”绿袖瞟了一眼地上那一片跪着瑟瑟发抖的奴才,冷哼着道,“这群狗奴才到底有些猫腻,他们的话不尽不实,母妃不如全部处理了,以绝后患。”
“郡主娘娘,郡主娘娘饶命啊……”原本以为已经平安无事的奴才们一下子个个都吓破了胆,跪在地上拼命求饶着。
谁能想到,被毒得就靠着一口气吊命的绿袖能够这般狠绝,谈笑间,就要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已经都没有退路了,只能大声呼饶。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一个跟了淑太妃最久,颇有点体面的老嬷嬷跪伏在地,“老奴跟了您这么久,何时有过敢欺瞒您的话?太妃娘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
淑太妃犹豫地看向绿袖,“绿袖,如今宫里头正是多事之秋,你也刚刚才说过我们要少生事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对他们下手。”
“母妃,若是信绿袖,这群人就必须要处理干净。”绿袖道,“就算是打发走,也比留在宫中要好。”
绿袖对眼前这些奴才的磕头哀求提不起丝毫兴趣,反而觉得聒噪。
看着地上的一堆奴才,淑太妃叹了口气,“罢了,哀家都发放你们走了就是。宋嬷嬷、孙嬷嬷,你们两个都是李家的家生子,带着其他李家的孩子回去就可。”
“多谢太妃娘娘……”
绿袖蹙眉。
常年厮杀在宫闱底层的直觉告诉她,今日的事情有一个巨大的隐患,但是到底是什么,她却看不清。
…………
次日清晨。
墨浅裳坐在镜匣前,初桃彩鸳为她轻轻绾发,低声禀报着昨日晚上淑太妃宫中的动静。
“静悄悄的,什么都没说,至于咱们送去的人,都打发走了。”
“可是打杀了?”墨浅裳挑眉。
若是打杀了,那定然是绿袖醒来,意识到她墨浅裳问的根本不是什么谋害皇嗣的罪名。
下毒之人是谁,其他人不知道,墨浅裳却早就看的真切问的明白了。后宫之人,都习惯地觉得皇帝是摆设,女子才是厮杀争斗之人,哪里想过,就是那皇位之上的人,才是真正掌控后宫,利用后宫的人啊。
她墨浅裳既然问的不是谋害皇嗣,自然是为了对付李家,对李家怎么重手,怎么盘剥出更多消息来的。
“不是。”初桃轻轻摇头,“那些人被打发回李府了。”
彩鸳在一旁轻笑道,“反倒是方便了我们,白白在最关键的、最密不透风难以戳破的李府安插了不少暗桩!”
墨浅裳松了口气,唇角扬起了笑,“也是,她们的目光,也就困囿在后宫之中,顶多,再问问家里是不是还好了。”
“娘娘,今日您要选哪套礼服啊?黑金的,还是这套正红的?”一旁初桃挑了两件衣裳来。
今日,陛下会下诏封赏李良昇、景文佑,之后,便迎贺君临风湖景。
盛京的局势越来越白热化了。
“罢了,哀家……身子不适,便不去了。”墨浅裳推道。
今日这声势浩大的群臣宴,墨浅裳想到自己要按品大妆地陪着,迎接的还是死对头淑太妃的儿子,看的还是前任男友的封赏,想想就是修罗场。
“娘娘,您可是当朝太后,这般重要的日子,您怎么能推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