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在同一片夜色之下，贫民窟里「羊」组织基地所在的地方，也有人半夜未眠，来到了顶楼的天台。



    少年直接席地而坐, 夜风凛冽, 吹走了他身上的暖意, 但他却并不在意，而是目光怔怔地望着远方, 那个方向, 正是韦恩庄园所在的地方。



    在今天下午收到来自那位迪克的信息之后，布莱恩心里就闪过了很多想法，不过他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而是保持着和平日里一样的语气, 将中原中也留宿在朋友家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没有人会说些什么，只有几个小孩子有点不开心, 他们嘀咕着，今天晚上就没有老大给他们讲故事听了。



    大家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 中原中也在外有朋友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一开始的时候，中原中也还特意叮嘱过组织里的成员，让他们多关照一下某个人。



    那个人还得到了中原中也曾经拥有过得那份蓝色带子，成为了「羊」组织的编外人员。



    所以今天得知中原中也留宿在外，其实没有多少人会惊讶。



    布莱恩却不有些一样。他和迪克有过好几次的交流，最开初, 是因为他拜托对方能够悄悄地帮助中原中也, 然后, 他们逐渐便有了更多的交流。



    也正是因为这样，布莱恩才会知道，其实迪克希望能够说服他的父亲收养中原中也。



    对方并没有对他直接说过这种话，但却无意间透露过类似的意思，敏锐如布莱恩，自然而然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迪克的父亲是谁，他一开始就知道了，那是他们这种生活在贫民窟的人完全不敢想象的存在。但是，有迪克在的话，说不定会有所不同。



    而今天这件看似普通而平常的事情，在布莱恩看来，却像是某种喻示。



    喻示着中原中也将要离开这里。



    当然，他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意思，只不过稍微有点惆怅而已。



    于是，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的布莱恩，悄悄起了床，披上外套，来到了顶楼的天台上。



    今晚有着皎洁而明亮的月色，月光温柔地洒落下来，银辉铺在地上，仿佛铺了一层冷霜。



    布莱恩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中，放空心灵，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间，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人也来到了这里。布莱恩闻声回头看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愣，问道：“贝蒂，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的人正是布莱恩的妹妹贝蒂，她轻声关上门，快步走了过来，挨着布莱恩坐下。少女弯着眉眼，回答了布莱恩的问题：“因为看见哥哥不在房间里，就想来找找看。看，一下就找到了。”



    布莱恩无奈一笑，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给贝蒂披上，说：“小心别着凉了。”



    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身上，贝蒂抿唇一笑，她更贴近了布莱恩一点。她问：“哥哥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呢？”



    然而没等布莱恩回答，她就继续说了下去，语调笃定：“让我猜猜看，是和中也有关吧？”



    两兄妹很小就在一起相依为命，两人之间有着难以言说的默契，正因如此，今天下午的时候，尽管布莱恩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贝蒂却依旧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



    她歪了歪头，靠在布莱恩的肩上，长发垂落，声音也低了下来：“是因为中也要离开我们了吗。”



    布莱恩叹了一口气，他抬手抚摸了一下贝蒂的长发，肯定了对方的答案。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贝蒂打破了这片沉默，她像是在问布莱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是中也的话，一定会去到一个更美好的地方吧。”



    布莱恩轻轻点了点头：“绝对会的。”



    两人都没有忘记过，最开始遇到中原中也时的场景，正是那个耀眼如同太阳的男孩，将他们从泥泞的黑暗之中拯救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有中原中也的存在，才有了现在的「羊」组织，他们才会有如此安稳的生活，比起以往那些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想到「羊」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布莱恩暗暗下定了决心，他需要提前做些什么才行了。



    ※※※※※※※※



    韦恩庄园里，一楼的客厅中，布鲁斯和中原中也相对而坐，男孩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好像刚才他只是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听到中原中也所问的话之后，布鲁斯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又极快地恢复了原状，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来。



    这对于布鲁斯来说，算得上是难得的失态了。



    布鲁斯不动声色，他没有挪开视线，而是继续看着中原中也。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轻微的疑惑，声音也适时的上扬了一些：“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觉得，我和那种家伙是同一个人？”



    布鲁斯的话语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几分嫌弃，眉头也皱了起来。



    中原中也也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但他垂眸看了一眼蹭在他脚边的橘猫，内心的想法又坚定了下来。



    其实那个问题刚一问出口，中原中也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无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的行为都是对韦恩先生的一种不尊重。



    压下心里的忐忑，某种奇异的感觉催促着中原中也，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在今晚见到布鲁斯·韦恩之后，中原中也周身就一直萦绕着的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某种灵性直觉在告诉他，对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布鲁斯·韦恩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气息，绝不是一个富家公子所能拥有的。尽管他有意收敛了，但中原中也还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中原中也本来无意窥探这种事情，但是，当种种细节展露在自己眼前，他意识到布鲁斯·韦恩可能和蝙蝠侠会是同一个人之后，他就忍不住了。



    而这个晚上又是如此恰巧，他有了一个和对方单独相处的时机。



    所以，尽管十分冒昧和突兀，中原中也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男孩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很像。”



    “哦？”布鲁斯看似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在飞速运转着，各种方案一一列举在他的面前，供以解决眼前这个问题。



    其实说起来，布鲁斯很早之前就对这种问题有了类似的应对方案。他知道蝙蝠侠的身份不可能滴水不漏，在某些人眼里，蝙蝠侠与韦恩集团之间那种细微的联系，简直分外显眼。



    然而，布鲁斯不可能完全切断这种联系，他需要给探查的人一个答案，于是就有了韦恩集团资助蝙蝠侠的传闻。



    而且，自从迪克告诉布鲁斯，他罗宾的身份已经被中原中也所知晓了之后，他就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这种情况迟早都有可能出现。



    越是深入了解中原中也这个人，布鲁斯就越是清楚，这个孩子身上埋藏着怎样的才能，以及……某种潜在的危险性。



    蝙蝠洞里针对中原中也所做的计划方案，差不多有近三位数了。



    很难说，布鲁斯想要收养中原中也的这个想法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原因。



    中原中也俯身抱起了地上的橘猫，他看着布鲁斯，说道：“也许您不相信，促使我知道这一点的，正是这只橘猫。”



    橘猫的感知十分敏锐，中原中也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今天在韦恩庄园里，橘猫的异常情况都被中原中也看在了眼里。



    就好像有许多颗零散的珠子，最终被一根线串连起来，呈现在了中原中也面前。



    中原中也借着这一股劲，一口气将自己所观察到的细节都说了出来，最后，他说：“因为我的五感比较强，刚才看见您的时候，还闻到了您身上散发出来的药味。”还有一丝血腥味。



    中原中也说完之后，就低着头，默默地抚摸着橘猫背上的皮毛。



    他在等待着布鲁斯的答案。



    说实话，布鲁斯有点惊讶，他没有想到，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中原中也就能发现这么多痕迹。



    而在听了对方的话语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还有所疏漏，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布鲁斯觉得自己对中原中也的认知还不够深刻。



    他看着垂着头的中原中也，先前淡下去的的微笑又浮了上来。他没有正面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外的话题：“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诶，什么？”中原中也抬起头来，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困惑，有些没跟上布鲁斯的话。



    布鲁斯却已经站起了身，他说：“我带你回你的卧室吧。”



    中原中也连忙跟着布鲁斯一起站了起来。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里，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中原中也看来，他已经能够确认韦恩先生的另一层身份，就是蝙蝠侠了。



    即使……对方并没有正面承认。



    “韦恩先生！”中原中也叫了一声布鲁斯，声音里藏有些许的无措，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此前被他压下去的忐忑再度浮上心头，中原中也看着因为他的话而停下来的布鲁斯·韦恩，将自己现在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随意揭开了您藏起来的秘密。



    男孩垂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布鲁斯惊讶了一下，奇异的，他听懂了男孩的未竟之语。



    “没关系。”最终，他这样回应了中原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