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小师弟和《罪与罚》（2合1）



    森鸥外接到的信, 是来自夏目漱石的。



    当年他和福泽谕吉一起受到夏目漱石老师的教导时，地点就定在了晚香堂，所以森鸥外一看这个落款就知道是来自夏目老师的信。



    夏目老师作风比较老派，比起手机什么的, 选择寄信也不足为奇。信件走的是森鸥外的私人路线, 否则不会那么快就能递交到他手中。



    不过既然选择的是寄信, 那么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事情并不重要, 否则会选更快速更隐蔽的手段。



    夏目漱石老师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他了，即使明知道信里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情报，森鸥外也很振奋，因为这个举动本身就意味着夏目老师一直在关注着他，说不定他能靠这次机会重新联络上夏目老师。



    现在，他很需要【异能开业许可证】, 比起一个人瞎折腾，在政府中很有话语权的夏目老师愿意帮忙的话，能省很多事。



    递交上来的信已经被仪器检查过, 确定安全了，所以看到落款后, 森鸥外就不在意手机对面的太宰治敷衍的语气，任由对方挂了电话，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夏目老师这个时候寄信来是为了说什么呢？



    拆信的过程中, 森鸥外一直在进行着头脑风暴。



    是为了他最近运作【异能开业许可证】的事吗？可能性很低，夏目老师在他和福泽谕吉出师的时候就说过，以后要靠他们走下去, 没有严重的情况的, 不会干涉他们要如何走下去, 算是被放养了吧……



    想来想去, 森鸥外都猜不出信里会写什么，好在答案就在自己手里，他很快就展开了信纸。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练，中心思想一句话就能概括。



    狛枝君在美国重伤昏迷，太宰治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森鸥外：“……？？？”



    ——就这？



    信的内容太过出乎意料了，森鸥外把信纸翻到反面又翻回来，甚至还去看了信封的里面有没有藏着其他文字。



    十分钟后，他双手支着桌子搭在额前，盯着平放在桌面上的薄薄的一页纸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个花来，这真的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没有暗号，没有密码。



    森鸥外终于确定——



    这封寄给他的信，除了信封写了他的名字，其实跟他森鸥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目老师……”



    老师！你在做什么啊老师！失联这么久难得给他写一封信，结果内容就这，老师你这是在欺骗感情你知道吗？！



    头疼地按了按额头，森鸥外没有立刻联络刚刚打过电话的太宰治，而是让人先去打听一下狛枝凪斗的近况。



    狛枝凪斗又不是什么习惯隐藏自己行踪的大人物，查起来还是很快的，但他们也只能查到他飞往美国的航班，然后订的酒店，以及酒店前几天出了事——详细的情况，被fbi封锁了，目击者也不多，港口mafia还没有精力在海外发展，这次让太宰治去接触【组合】的首领菲茨杰拉德也只是一个尝试。



    而这次没必要动用菲茨杰拉德的力量，问他还不如去问太宰治。



    不过……



    “夏目老师是怎么知道狛枝君重伤的？”自己查过一轮后，森鸥外对这件事有些不能理解。



    他了解狛枝凪斗的性格，绝不可能因为自己受伤就去麻烦夏目漱石，何况这个联络一点用都没有，隔着海就算夏目老师是日本首相也帮不了他，再说信里都说是重伤昏迷了，那就应该是其他人告诉的夏目老师。



    ……是fbi吗？但是，仅仅是为了狛枝君，就需要用到fbi这条线吗？



    森鸥外想的头疼，他相信夏目老师不会这么浪费人情，但摆在眼前的这封信却让他有些动摇。



    “公安那边……对，应该是日本公安那边的情报。”森鸥外按了按鼻梁，“可什么时候日本公安和fbi的关系这么好了……”



    虽然绕了个弯路，但森鸥外确实是猜到了正确答案。



    赤井秀一在把情报发给日本公安的降谷零后，降谷零就转发给了被狛枝凪斗间接救了的诸伏景光本人。



    诸伏景光现在在日本公安打工，他接到跟狛枝凪斗相关的消息后有点担心，并且很快就想到了之前公安通过他刺探狛枝凪斗情报的事。



    于是他故意没掩饰自己的担心，作为新加入的特殊成员，上司最近也在关注诸伏景光，见他这样就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真难得见你这个样子。”上司说。



    对于诸伏景光这种曾经在危险的组织卧底多年的人才，一般而般的事应该都不会让他们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上司一方面是好奇什么事能让诸伏景光变成这样，一方面又担心连诸伏景光都这样态度，是不是要出大事了，但诸伏景光就在日本公安内部，他们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消息啊……



    诸伏景光苦笑：“是我自己的事……”



    上司善解人意地没有细问，只是说：“如果很难办，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是之前救过我的狛枝君。”诸伏景光说道，同时仔细观察着上司的神态，“他去美国旅游，但出事了。”



    对于专门训练过的间谍来说，只是坐办公室的上司的演技简直浅薄得一眼就能望到底，所以诸伏景光精准地察觉到了上司对于“狛枝”这个姓氏发音的微妙反应。



    “哦？”上司顿了顿，问道，“出了什么事？”



    诸伏景光就把降谷零告诉的他情报又说了一遍。



    “fbi的情报吗……我知道了。”上司皱着眉道，“不用担心，那个孩子的资料你也看过，他应该不会轻易倒下的。”



    真正的犯人都已经去了半条命，狛枝凪斗那奇妙的运气看上去依然在正常运转。



    安抚好下属的情绪后，上司转头就把这个情报卖给了他认为会关注狛枝凪斗的人，之前日本公安突然调查狛枝凪斗的事，大部分人以为是为了诸伏景光完美诈死，但他知道对方想查的只是狛枝凪斗。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想法，上面的人还单独跟他解释了一下。



    “狛枝这孩子的父亲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本来只是想暗中保护，没想到那孩子被卷进了之前的事里……”



    上司就明白了，狛枝凪斗跟上层的人关系并不亲密，只是帮朋友照看一下遗孤，上次被卷进公安的事里后有点担心才重新查了一遍看看身边有没有其他危险。



    不过万一呢？小人情也是人情，上司还是在咖啡时间随口把这个情报一说，对方淡淡地表示了明白，然后就让他们不用管这个事了。



    他就真的不管了。



    情报经过几轮转手，这一个人总算是跟夏目漱石比较熟悉的人了，于是夏目漱石也知道了这个情报。



    不过就算是夏目漱石的朋友，也不知道他跟狛枝凪斗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随口问：“你最近在关注这孩子？”



    “算是对他的运气有点感兴趣吧。”



    夏目漱石给出了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假理由，而这个理由，所有人见过狛枝凪斗资料的人都会相信，是个完美的烟-雾-弹。



    “但没必要为此打扰他的日常生活，他只是个普通人。”



    对方点点头：“我明白。”



    这就是为什么经手过狛枝凪斗资料的异能特务科和日本公安都在减弱狛枝凪斗的存在感，就算提起来，也是因为对方的运气，而不是什么特殊的人。



    尽量不要把普通人卷进他们的事情中，这是个默认的规则。



    总之，虽然迂回了一点，但夏目漱石也总算是得到了自己小弟子的情报。



    考虑到之前在酒吧偷听到太宰治说也要去美国，夏目漱石有了点猜测，回头就给森鸥外写了一封信。



    他没有把情报写的太详细，只说狛枝凪斗重伤，太宰治既然是他朋友，也在美国，能不能过去看看情况——总不能一直麻烦fbi。



    就算知道狛枝凪斗大概率最后没什么大事，但结果不能掩盖过程，重伤是肯定的了，还是头部受伤，他一个当老师的，实在放心不下啊！



    ……森鸥外如果得知夏目漱石的想法，一定有话要说。



    不过看到这封信的效果，其实也差不多了。



    虽然森鸥外仿佛吃了十斤柠檬，心里不断地往外冒酸水，但这封信也不是毫无价值。



    他总算得到了官方确认，狛枝凪斗确实是夏目老师的徒弟，他的小师弟——别说亲戚，他查了那么多遍，狛枝家没有一丝能跟夏目老师扯得上关系的亲戚，只有小师弟这个身份才能解释为什么夏目老师会特意写信给他。



    ……虽然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不过想想福泽谕吉应该也没有，森鸥外就感觉好多了，人果然还是要靠对比……



    就这样，森鸥外选择了顺从夏目老师的意思，给太宰治打了电话。



    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为什么刚才他催太宰治回来，太宰治找各种理由说要在美国度假了，敢情是因为狛枝凪斗也在！



    直说是狛枝凪斗重伤不行吗？！这有什么好瞒着他的？！



    森鸥外深深地感觉到了太宰治对他的排斥。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他确实一直警惕着太宰治，并暗搓搓地考虑要不要动点什么手脚，也不打算现在就跟太宰治撕破脸。



    因此森鸥外一个电话打过去，打听了一下狛枝凪斗的近况后，就装出了一副好首领的嘴脸：“这样啊，那给你放个假，和狛枝君在美国好好玩吧，月底前回来就行，不过既然你已经在美国了，看看能做什么，试着去做吧。”



    太宰治察觉到了森鸥外的态度变化，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狛枝凪斗，没说什么，应了下来。



    毕竟是fbi惹出来的事，他们让狛枝凪斗安心住院，倒是太宰治莫名其妙地忙碌了起来，不知道在跟fbi和菲茨杰拉德谈什么。



    来看望狛枝凪斗的工藤新一最开始很担心，说话还比较谨慎，等一周后狛枝凪斗彻底恢复精神了，他就没什么顾忌地吐槽了起来：“学长，你这次来美国根本没怎么玩啊！”



    也就最开始在游艇上去海里逛了一下，然后吃了个中饭就去了沙滩，在沙滩上也没怎么玩，遇到了十年火箭炮的意外，只剩下一点时间能玩玩水，等回酒店没多久就遇上了让他躺进医院的意外……



    而且看样子还要再躺好一阵时间，估摸着刚刚好能赶上计划中的回国，想去美国的其他地方继续玩什么就够呛了。



    狛枝凪斗苦笑：“哈哈哈，其实也考虑过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不过第一天就住院还是有点……工藤君呢，玩得怎么样？”



    工藤新一表情微妙地说：“啊，怎么说呢，和阿纲玩的还可以吧……reborn先生邀请了我去参观他们的训练，我跟着顺便学了点射击和开飞机之类的……感觉好像是在用我激励阿纲？”



    沢田纲吉是意大利老牌黑手党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但一直以来都是在日本以普通人的身份长大的，工藤新一一开始还有些别扭，等了解了沢田纲吉之后，就只有同情了。



    沢田纲吉根本不想当这个十代目，他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但现在情况没那么简单，沢田纲吉因为各方面的理由才不得不接受了自己人生急转弯的现实，并且努力想要做好。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彻底放弃普通人的日常了，他现在就很喜欢跟正义感十足又很聪明，并且能把他与彭格列十代目区分来看的工藤新一交朋友。



    工藤新一对此没什么排斥，又不是说跟沢田纲吉交友就要去杀人，日常中沢田纲吉就和普通的国中生没什么区别，何况他也很好奇黑手党家族，经常拉着沢田纲吉问个不停。



    而一问三不知的沢田纲吉，为了不在新朋友面前掉链子，不得不向reborn求救，努力地把之前没兴趣的“黑手党常识”给补课补起来。



    reborn也是发现了工藤新一这么一个不打算跟黑手党有更深接触的人，竟然能给让沢田纲吉忽然奋发学习，才提出了带工藤新一一起去训练场的建议。



    当然，不能说的事，他也告诫过沢田纲吉，工藤新一在的训练，也都是普通人都能接受的训练……像是开飞机、射击之类的，美国这边其实学的人很多，毕竟持枪合法嘛。



    总之，工藤新一这么一个励志要成为名侦探的少年，莫名其妙地跟意大利黑手党扯上了关系，还蹭了人家的夏威夷培训班，回想起来，工藤新一本人都觉得奇妙。



    跟狛枝凪斗吐槽完，工藤新一总结道：“虽然回日本，这些技能大概率是用不到了，不过这个假期我过的还是挺充实的。”



    “别这么说。”狛枝凪斗安慰他，“说不定就能用到了呢？”



    工藤新一：“……虽然确实是我先抱怨的，但这话听起来真的很不吉利，学长。”



    这时候，工藤新一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学的技能，在以后能帮上他多少忙，总之虽然对黑手党家族依然有些偏见，但他也算是跟同龄的沢田纲吉本人算是交上了朋友，接下来的日子都安排好了计划，比上学还忙碌，能抽出时间来看狛枝凪斗，已经足以证明他对狛枝凪斗的看重了。



    倒是太宰治，虽然在狛枝凪斗身边待着的时间也长，但工藤新一总能看到他在彭格列那边跟reborn说什么，来医院看望学长的时候也偶尔见到他在跟某个眼熟的fbi说话，加上最开始太宰治是代表帝爱集团跟菲茨杰拉德交涉，工藤新一觉得来美国旅游的这些人里，最忙的就是这个社畜了。



    过于社畜，以至于工藤新一都对太宰治有所改观。



    等工藤新一离开后，狛枝凪斗晚上就跟回来吃饭的太宰治说：“工藤君很震惊你竟然这么忙。”



    “毕竟森首领都说让我试试了，不去试试岂不是浪费了他的苦心。”太宰治心不在焉地说。



    让他为了港口mafia去这么劳心劳力是不可能的，但森鸥外给的要求这么模糊，又有着天然的掩护，他不趁机给自己谋一点福利，岂不是在浪费时机？



    给自己找乐子算得上是太宰治的习惯了，毕竟世界这么无聊。



    在狛枝凪斗被输液架砸昏的那几天，太宰治代表帝爱集团已经跟菲茨杰拉德签好了合同，在这之后，他就把菲茨杰拉德最想要知道的那个情报告诉了对方。



    “传说有一个据说能把写在上面的事都化为现实的‘书’。”太宰治说，“这个传说是真的。”



    菲茨杰拉德等了一会儿：“……没了？”



    太宰治给了他一个“你还想要什么”的眼神：“书就在日本，没了。”



    菲茨杰拉德狠狠地皱眉，焦虑地嘀咕道：“要是让我发现这个情报是假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太宰治给的情报十分简短模糊，但如果是真的，那这个情报也确实很值钱，甚至菲茨杰拉德还倒欠太宰治人情。



    原本菲茨杰拉德也只是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治好他妻子的心病，但现在有了新的选择，如果得到书的话，他可以把女儿复活，这样妻子也就不药而愈了！他的家庭能够恢复到圆满的状态，并且有‘书’在手，很多事都能变得更简单。



    于是菲茨杰拉德就去调查了。



    出乎太宰治的意料，菲茨杰拉德的调查非常迅速地得到了结果，就好像他刚刚放下渔网，立刻就有人盯着渔网开始放生鱼一样。



    菲茨杰拉德跟太宰治其实也算是结成了半个同盟，加上太宰治跟他谈判的时候，即使作为对手菲茨杰拉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欣赏这个弹丸之地跑出来的小鬼，因此情报共享了一下。



    太宰治甚至都没看情报，上来就是一句：“你入局了。”



    菲茨杰拉德承认：“对，还有其他人在盯着‘书’，想让我先去探路……”



    就算计划的再周密，菲茨杰拉德获得情报的过程再弯弯绕绕，也不能洗白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了这么重要情报的事。



    这明显就是有人等着别人调查相关情报就立刻放出的鱼饵，也是对菲茨杰拉德不加掩饰的利用。



    “不过没关系。”



    见到了复活女儿，救治妻子的曙光，菲茨杰拉德自信地说：“这么多人关注，这反而更加说明了‘书’的真实性和珍贵性，那个不知名的神秘人把情报塞给我，我去探路，也算是互利互惠了——遗憾的是，我要是得到了‘书’，绝不会让给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太宰治耸耸肩：“祝你好运，需要帮助的时候联络我……我现在对那个隐藏在后面的人更感兴趣。”



    这是一种直觉。



    太宰治把菲茨杰拉德的【组合】收集情报的手段和过程的资料都看了一遍，挑出了几个他有所怀疑的据点，打算跟fbi讨论一下扫黑除恶——不能让菲茨杰拉德去做，不然以后就没人愿意接他的悬赏了，但是让fbi去做就没有负担，毕竟这是本职嘛。



    太宰治直接找的赤井秀一，毕竟fbi也不是铁板一块，他没兴趣让自己太显眼，他只是个无辜的路过的日本游客，赤井秀一理解了他的想法，保持着酷哥脸，心中默默腹诽fbi的情报部门果然是吃干饭的，情报网和效率都不如第一次来美国的日本人……



    于是，狛枝凪斗卧床养病期间，fbi在太宰治提供的情报下，进行了几次秘密行动，引起了幕后之人的注意力。



    “太突然了，虽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但就这么被fbi干掉也太突然了。”一个人吐槽道，“费奥多尔，你有没有觉得fbi那边好像……费奥多尔？你在看什么？”



    被他称为费奥多尔的年轻人慢吞吞地立起手里的书，封面上的俄语拼写着：



    《Преступление  и  наказание》



    “《罪与罚》……”那人凑近看了看，“咦，作者是费奥多尔·m·陀思妥耶夫斯基……名字和你一样啊，费奥多尔。”



    “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声音很轻，“一样的。”



    “虽然经常有重名，但到这种程度有点巧过头了。”那人犹豫着问，“写的怎么样？”



    陀思妥耶夫斯基想了想。



    “让我想要亲眼去见作者一面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