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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从贤王府到皇宫, 大致半个时辰的路程。



    宫门口有人接应,小宫人躬身低着头,脸上是毕恭毕敬的笑, 周韫识得她, 是雎椒殿的二等宫女。



    前些日子宫中去了个贵人,一路走来气氛甚为压抑安静, 及到了雎椒殿, 珍贵妃早就等着了。



    周韫觑了眼身边的傅昀,俏生生地服身行了个礼, 不待贵妃说话, 就扑在她怀里, 软软哝哝叫了声:



    “姑姑。”



    珍贵妃无奈地拍着她后背,低低笑出来:“都嫁人了,还这般没规矩。”



    傅昀被人领着坐下, 垂眸, 将周韫娇羞小女子家的作态尽收眼底, 他端着杯盏,放在手中顿了下, 方才抿了口茶水, 入口的茶极淡, 泛着浅浅的涩。



    半晌, 他才堪堪避开视线, 心中涌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待周韫好生坐起, 珍贵妃才腾出空闲, 徐徐抬眸落在傅昀身上, 轻笑:



    “韫儿这些日子可有闹到殿下?”



    她显然对周韫的性子了如指掌, 一问就抓住了重点, 用了个“闹”字。



    傅昀摇头:“珍母妃多虑了。”



    周韫拽着珍贵妃的衣袖,轻轻一晃,明媚的眸眼透着些娇气:“韫儿哪有闹他!”



    珍贵妃嗔了她一眼,就这一句话,还说未闹?



    周韫咬唇垂眸,哼哼唧唧地伏在她身边的榻上,惹得珍贵妃甚是无奈,只好对傅昀说:



    “韫儿自幼被本宫宠坏了,还望殿下包容她些。”



    傅昀敛眸,平淡地“嗯”了声。



    越亲近越没规矩。



    傅昀忽地记起,自那日他说了那句“谁敢欺你周家女”后,周韫再未和他吵闹过。



    洛氏进府,她没闹。



    徐氏有孕,她依旧没闹。



    今日在锦和苑撞见她,她虽惊讶,态度却甚是温和平静。



    傅昀拢起眉心,有些烦躁地放下杯盏,她闹腾时,他一直想要改改她的性子,如今她不闹了,他倒是不习惯了。



    他只待了片刻,就起身告辞:



    “儿臣有事要寻父皇,恐要叫侧妃叨扰珍母妃些时间了。”



    周韫听言,扭过头去看他,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他故意要和她一起进宫,是不想她和姑姑单独相处。



    下一刻,她就见傅昀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



    仿若在嗤讽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韫快速地眨了几下眼,若无其事地是偏移开视线。



    待傅昀走后,雎椒殿安静了一会儿,珍贵妃才叫旁人退下。



    周韫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半晌,她咬了咬唇,迟疑地问:



    “姑姑,韫儿有一事想问……”



    珍贵妃打断她的话,显然知晓她想问什么:“你想知道殿下为何对姑姑这般态度?”



    周韫讪笑,撒娇地晃了晃她手臂。



    珍贵妃没忍住笑,推开她:



    “快些坐好,没骨头般。”



    顿了顿,珍贵妃才开口:



    “韫儿该知晓,殿下生母是孟昭仪。”



    周韫点头,就见她轻敛眸,说:“韫儿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周韫不解,这是何意?



    珍贵妃抚着她的后背,敛眸,低声温柔:



    “不止你,许多人都不知晓,孟昭仪那胎,诞下的不止是殿下。”



    她说得温柔,周韫却被这话险些惊出冷汗,脱口:



    “双生子!”



    珍贵妃没说话,只抚了抚她的发丝,眸眼中的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双生子落入寻常人家,许是没甚,还可能是福报。



    但落入皇室,却只是噩运。



    孟昭仪家世甚低,入宫时的位份几乎不值一提,可她容貌却很盛,入宫后,就被算计,足足两年未得见圣颜。



    好在她有福气,一次中秋宴,她入了圣上的眼,只一次侍寝,竟就有了身孕。



    但可惜,孟昭仪这福气却不深厚。



    她沉寂了两年,方得见圣颜,顶着低位份,小心翼翼地护着胎儿诞下,却是皇室容不得的双生子。



    双生子,必要有舍弃其一。



    听到这儿,周韫蹙起细眉:“这般说,那爷就是幸留的那个孩子,既如此,那孟昭仪——”



    她咬唇噤声,没再说下去。



    可长安城人尽知一件事,孟昭仪厌恨贤王,仿若他们不是母子,而是仇敌般。



    珍贵妃轻嗤,她摇了摇头。



    周韫眸露不解。



    “殿下才是被舍弃的那个。”



    “什么?”周韫错愕:“可若如此,那爷还怎会……”



    珍贵妃打断她的话,温柔的眸眼似透着丝轻讽:“你当圣上为何对贤王那般看重?”



    她低低地说:“还不是愧疚。”



    愧疚二字,被她咬得很重。



    周韫顿时哑声,说不出话来。



    珍贵妃却是勾起唇,她说:“圣上总这般,失去了错过了,方才后悔。”



    当初孟昭仪产子,力竭昏迷,那时圣上膝下子嗣甚少,只有太子一人。



    圣上犹豫了许久,在翌日天明前,他终于选出其中一个弃子出来。



    只不过,圣上最终还是心软了。



    没有杀了那个孩子,而是将其送出了宫。



    孟昭仪醒来后,身边只有一位皇子,她喜不自禁,对那孩子甚是疼宠。



    珍贵妃说到这里,缓缓摇了摇头:



    “可惜好景不长,二皇子在五岁时一场风寒去了,圣上觉得孟昭仪诞下双生子不详,一直冷落她,孟昭仪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二皇子身上,二皇子一去,孟昭仪就差些疯了。”



    周韫捏紧手帕,迟疑开口:“那、爷是在这之后才被接回来的?”



    顿了顿,她还是有些不解:



    “可若依姑姑所说,爷此时回来,岂不是正好顺了孟昭仪所意,叫她有了依靠?那她怎会这般……对爷?”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厌恶二字咽了回去。



    珍贵妃垂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可人心皆是偏的。”



    “也要知晓人言可畏,双生子不详,许是韫儿不在意,可有人却甚为坚信。”



    话至此,周韫顿时了然,孟昭仪必是后一种了。



    珍贵妃的话在继续:



    “殿下后来被接回来,孟昭仪才知晓,她当初生的是双生子,她从没见过殿下,即使殿下和已故的二皇子有几分相似,她也生不出一丝欢喜和母子之情。”



    “对于孟昭仪来说,养在身边的二皇子才是她的寄托。”



    忽地,珍贵妃停下话头,她阖了阖眸,牵强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轻讽和凉意:



    “她认为,就是因为当初殿下没死,才会克死了二皇子。”



    她轻嗤:“这般情形,孟昭仪如何会对殿下好?”



    “当初殿下还小,孟昭仪甚至有一次想要生生掐死殿下。”



    周韫被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珍贵妃眸子中有片刻恍惚,和一丝悲凉:



    “那时,姑姑刚有孕,心也些许软了,撞见那情形,就拦了孟昭仪。”



    傅昀那时不过小小的一团,被孟昭仪掐在身下,一张小脸泛着青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断了气般。



    她想着给腹中胎儿积福,便救下了当时的殿下。



    可惜,她比孟昭仪福薄,一滩血水,她盼了许久的孩子就消失不见了。



    甚至连一眼,她都未曾看过。



    周韫哑声,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成想,会叫姑姑想起伤心事。



    她有些后悔,轻柔捏着帕子,笨拙地给珍贵妃擦着眼角:



    “姑姑,都是韫儿不好,叫您想起伤心事了。”



    珍贵妃回神,拍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颊,温柔地笑,低声说:



    “无妨,是姑姑舍不得忘。”



    若她也忘记了,这世上,就真的没人会记得那个孩子了。



    ********



    傅昀从雎椒殿接回周韫,明显察觉到他的侧妃有些心不在焉。



    他负手在身后,眼见女子差些走错路,终于伸手拉住她,低声无奈:



    “你究竟在想什么?”



    连路都不看。



    周韫倏地回神,堪堪摇头:“没甚。”



    说罢,她偷偷觑了眼傅昀,她自幼被家人捧在手心,着实想不到,若她经历爷那般处境,会如何?



    只一句寒心,似太过浅薄,根本无法形容。



    傅昀不知她在想什么,却没追问,只平淡道:



    “好生看路。”



    话这般说,却是捏着她的手腕没放开。



    途径御花园时,忽然有一个小宫人小跑过来,对傅昀躬身:



    “奴才给殿下和侧妃请安。”



    周韫刚欲问他是何人,余光就瞥见自家爷的脸色彻底冷淡下来,近乎透着股凉意和漠然。



    虽说傅昀往日脸上也没甚情绪,但如今明显和平日里不一样。



    爷心情不好。



    周韫稍顿,隐隐约约猜到这宫人是何人派来的了。



    果不其然,那奴才低了低头,许是察觉到傅昀眸中的冷意,有些磕磕绊绊地说:



    “主子让奴才请殿下和侧妃去一趟秋凉宫。”



    傅昀一点不掩饰敷衍:“府中还有些事,本王改日再去给母妃请安。”



    说罢,他直接拉住周韫离开。



    周韫只觉,他今日用力甚大,她手腕处都隐隐有些疼。



    待上了回府的马车,傅昀依旧一言不发。



    周韫揉了揉手腕,没去管他,待傅昀回神,堪堪抬眸时,就见女子自己捻着糕点,抿着茶水,偶尔眸眼一弯,吃得甚是自在。



    忽地,倚在榻上吃糕点的女子坐起,她捏着块梅子糕,凑近他,另只手还拿帕子在下方接着,含情的眸眼弯了抹灼灼的笑,软软哝了句:



    “爷尝尝?”



    傅昀一顿,心中真真切切生了分讶然,多看了她一眼,狐疑地眯起眸子。



    除了夜间被他逼出来的媚态,她何时对他有过这般女子家的娇态?



    周韫见他没动,眸眼顿时敛起,就要收回手。



    倏地,手腕处被人捏住,周韫一怔,堪堪回眸,就见傅昀低下头,吃下了糕点。



    喉结渐渐滚动时,周韫别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