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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二人话音落下, 周韫不着痕迹地瞪了傅昀一眼。



    似乎是在埋怨他的闷不做声。



    傅昀无故被迁怒,心中无奈,好在邱太医及时走了出来, 他脸色慎重,却倒也不算冷汗满头。



    一见此,周韫捏着杯盏的手稍松了松, 敛下眸中一掠而过的神色。



    刘氏微侧头, 不动声色和周韫对视一眼,周韫垂着头, 甚动作都没有。



    刘氏眸色微闪, 在旁人未发现时,收回了视线。



    傅昀拧眉看着邱太医:“如何?”



    邱太医躬身拱手:



    “幸而孟良娣受的冲击力算不得重,动了些胎气,却并无大碍,只不过, 日后恐要好生休养。”



    这番说辞,格外熟悉。



    仿若那日在雎椒殿,旁的太医对周韫说的那番话一样,只不过, 周韫当时的情况要比此时严重不少。



    这时, 一个侍妾轻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孟姐姐无事。”



    倒是稀奇,周韫扭头看过去一眼, 挑了下眉梢,孟安攸在府中竟还有交好的人?



    那名侍妾姓郭, 甚是清秀的一个女子, 说话时也轻轻柔柔的, 仿若皆是真心。



    但是此时出了声,得了关注,谁还敢信她的真心?



    郭氏似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会引来众人视线,窘迫不安地绞着手指,悄悄地红了脸,一举一动皆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周韫只看了一眼,就恹恹地收回了视线,她懒得再去看着这些后院女子对傅昀献殷勤,遂抬眸朝傅昀看去,平静说:



    “既然孟良娣无事,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阻拦:“姐姐且慢——”



    是洛秋时说的话。



    周韫本都快站起了身,听到这一声,她不紧不慢地回头,眉眼一斜,轻挑地落在洛秋时身上,漫不经心地问:



    “怎么?洛侧妃有何事要留下本妃?”



    她态度端得是散漫。



    洛秋时袖子中的手悄然捏紧,莫名想起爷离开长安那段时间,周韫怂得连院子门都不敢踏出。



    不得不说,她这副仗势欺人的嘴脸,真够呕人的。



    不仅周韫,傅昀和庄宜穗等人的视线,也轻拧眉落在洛秋时身上。



    洛秋时顿了顿,她稍蹙细眉:“刘妹妹和孟妹妹一事尚未解决,周姐姐何必这般着急离开?”



    一个“着急”,似是话中有话,又仿佛透露着些什么。



    周韫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晦涩难辨地看了一眼洛秋时:



    “洛侧妃何意?她们的事,和本妃有何关系?”



    洛秋时似被她看得不自然,纠结了半晌,才堪堪说了一句:



    “可、可刘妹妹不是素来和周姐姐交好吗?”



    交好?



    这一词用在此时这种情况下,就差明说,刘良娣不是你的人吗?



    刘良娣和孟安攸发生冲突,险些导致孟安攸小产,若孟安攸真的小产,其中最为受益的人,莫过于周韫。



    这般情况下,谁敢说,刘良娣身后无人指使?



    经洛秋时几句话提醒,众人也皆想起这件事,顿时看向周韫的神色都变了变。



    有些人甚至稍退了一步,离得周韫远了一些。



    傅昀拧起了眉,不知为何。



    周韫不经意看见,心中倏地窜上一股子怒意,恨不得狠狠啐他一句。



    这时,站着的一群侍妾中传出一声恍然:“是啊,刘姐姐往日不像这般冲动的人……”



    周韫被这一声险些气得笑出来。



    冲动?



    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不能下蛋的母鸡”,还没一点脾气?



    这般低俗的骂话,周韫甚至都敢保证,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未曾听过。



    既被骂了本人,又被戳了痛处,若是都没有生出一丝“冲动”,周韫恐都怀疑那人是不是有毛病?



    周韫侧头,去寻说话的那人,一群侍妾讪讪低头,竟叫周韫一时找不出那人。



    还是钱氏退了一步,将身边的孙氏露了出来。



    孙氏脸色顿时白了些。



    周韫识得她,往日请安时,常跟在洛秋时身边,此时见说话的是她,周韫连惊讶都生不出。



    她只是莫名嘲讽一句:



    “若日后妹妹被旁人戳着脸皮骂,可也别生了冲动。”



    孙氏被她刺得面红耳赤,万没有想到躲在人群中说话,还能被揪出来。



    周韫不耐和这些人费口舌,直接抬头,看向傅昀,冷板着脸:



    “爷可要叫妾身留下?”



    洛秋时脸色稍有变化,这是作甚?仗着爷的宠爱,肆无忌惮吗?



    连旁人的闲话都可不顾了?



    她刚欲说话,就听见一声闷响声,沉闷甚低,洛秋时回头,就见是王爷随意将手搭在案桌上,扳指和案桌碰撞时产生的闷响声。



    “够了。”



    明显地生了不耐,顿时叫满屋的人噤若寒蝉。



    跪在地上的刘氏在这时叩下头,重重的一声闷响,她话中透着轻讽,不知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旁人,她说:



    “是妾身位卑,即使如此,也不该和孟良娣发生冲动。”



    一句自嘲,叫旁人脸上皆讪讪。



    刘氏在府中后院的地位算不得低,除了王妃和侧妃外,她身份当得最高,就这般,她还一句“位卑”自讽。



    不过就是嘲讽孙氏站着说话不腰疼。



    被指着骂的人不是她,她当然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冷静二字。



    她话音甫落,内室的帘子忽地晃了晃,众人一惊,转过头,就见孟安攸被婢女扶着,踉踉跄跄地跑出来,跪在地上,手护着小腹,哭得不行:



    “求爷给妾身作主啊!给妾身腹中的孩子作主啊!”



    孟安攸脸色惨白惨白,衣衫上似还透着血迹和冷汗浸湿的痕迹,就这般狼狈地跪在地上,任何人都可看出她遭的罪。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发丝浸湿贴在脸上,还透着些许惊恐后怕,不断地重复一句“求爷给妾身作主”。



    庄宜穗立刻站起来: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你们主子扶起来?”



    屋里的婢女忙忙去搀扶孟安攸,却被孟安攸推开,她指着刘氏,恶狠狠地骂:



    “你个毒妇!自己不得有孕,就想迫害妾身的孩子!”



    刘氏身子轻轻一颤,似被戳到了痛脚,却根本不和她争吵。



    庄宜穗的动作都是一顿,险些被孟安攸气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周韫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眼看着孟安攸就要扑到刘氏身上捶打,她立即斥道:



    “还不将孟良娣拉开!”



    孟安攸还待再闹,周韫将傅昀方才的那句话送给了孟安攸:“不知所谓!”



    “口口声声担忧你腹中的胎儿,若真如此,你此时就该待在榻上,而不是在这里!”



    周韫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恶: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莫说有一丝顾及腹中胎儿,且和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孟安攸被她那句“市井泼妇”狠狠钉在了原地,她不安地抬眸去看,果真见爷拧起眉,正冷眼看着她。



    莫说一丝怜惜,眸中冰冷地没有一丝情绪。



    孟安攸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她是被吓住了。



    身下刚出血时,她真的以为她会保不住这个孩子,心中后悔不已,对刘氏也就多了几分痛恨。



    她敢确定,当时那情景下,刘氏必然是故意的。



    孟安攸怔怔地喊了声:“爷——”



    傅昀站了起来,冰冷地扫过绥合院伺候的人:“扶你们主子进去。”



    孟安攸撑着身子出来,为得可不是这一句话。



    她红着眸子欲说些什么,就见傅昀稍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孟安攸倏地噤声,动了动嘴唇,什么都不敢说。



    那刹那间,孟安攸只觉心下都有些凉。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爷眼底的不耐,爷在嫌弃她闹腾。



    孟安攸脑子都怔住了。



    为什么?



    周韫做的哪件事,不比她胡闹?



    可周韫就得爷怜惜,她只能得一眼不耐烦?



    孟安攸如何也想不通,可她忘了,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



    亲生子女间,都尚有偏心袒护,更何况,她们之间呢?



    庄宜穗抿唇,退了一步,稍偏开头,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傅昀一起身,她就知晓,这件事已有结果了。



    周韫虽说着两人的事和她无关,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几乎在护着刘氏。



    爷本就偏心周韫,对孟安攸情绪复杂,这般情形下,刘氏又受委屈在先,想叫爷再去罚刘氏,几乎不可能。



    原先事情还可有转机,偏生孟安攸出来捣乱。



    庄宜穗不动声色厌烦地看了孟安攸一眼,她迟早死在她那张管不住的嘴上。



    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孟安攸感受到庄宜穗的视线,浑身一僵,她堪堪低头,小声泣着,却一字都不敢再说。



    刘氏不着痕迹稍抬头,轻讽地扫了一眼孟安攸。



    孟安攸看得清楚,偏生她如今不敢再闹,紧紧掐着手心,心中恨得不行。



    洛秋时扫了一眼众人,尤其是在中间几人身上多看了两眼,她心中隐隐觉得些许不对劲。



    她不着痕迹拧了拧眉。



    不对劲。



    还是不对劲。



    她方才只顾着拉周韫下水,却忽视了一些东西。



    孟安攸虽冲动,她还怀着孕,就算得意忘形些,可她往日极为看重腹中胎儿的模样不似作假,为何要刻意说出那般激怒刘氏的话?



    若只这般还好,刘氏有多能忍,她往日也隐隐察觉到些许。



    今日不过一番口舌之争,竟能让刘氏冲动到和有孕的孟安攸发生争执?



    这也不似刘氏往日的作态。



    洛秋时稍稍敛下眸眼,袖子中的手不安地紧攥在一起。



    她心中所想,旁人皆不可知。



    只有周韫,若有似无地觑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轻抬手将耳边的青丝挽到耳后,待放下手时,嘴角似有一抹幅度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