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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日光熹微, 傅昀还未出皇宫,就见小德子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脸色焦急:



    “主子爷!府中来信, 侧妃被人冲撞摔倒, 如今送进产房了!”



    傅昀和茯苓脸色皆是狠狠一变。



    小德子话头顿了下,才堪堪说出后半句:



    “侧妃进产房前, 派人来传信, 说……要见您!”



    小德子说完, 不敢去看傅昀的脸色。



    下一刻,就察觉有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他抬起头, 原地早没了傅昀的身影, 只剩茯苓脸色难堪地站在那里。



    他倏地回神,慌忙转身追着傅昀而去。



    茯苓身后的小宫女也变了脸色:“姑姑, 姑娘如今生产, 可有碍?”



    茯苓挥手打断她:



    “无碍,姑娘既已生产,有些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小宫女点了点头。



    *********



    贤王府中, 在傅昀刚欲下朝, 被秋凉宫请走的同时,锦和苑中也走进一人。



    周韫惊讶:“王妃请我去正院?”



    时秋和时春也面面相觑,搞不懂王妃这是哪一出?



    如今主子即将生产, 搁旁人, 那怎么也该离得越远越好, 王妃怎得还亲自往上凑?



    周韫也纳闷地挑了挑眉梢:



    “王妃请我作甚?”



    小婢女服着身子, 低着头, 不卑不亢:



    “奴婢也不知, 只是奉命行事。”



    周韫轻嗤地翻了白眼,好一个奉命行事,真够能打发人的。



    周韫有好奇心,也想知晓王妃打得什么主意,但她心中更清楚,如今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周韫直接轻抚了抚小腹,低笑道:



    “你也看见了,本妃如今行动不便,王爷亲自说了,不许本妃乱出院子,若王妃有何事,还请王妃亲自跑一趟吧。”



    叫王妃亲自朝妾氏院中跑一趟,也不知周韫是在作践谁。



    那婢女显然也被气到,憋了半晌,说了一句:



    “我们王妃如今也有孕在身……”



    这一点,叫她们正院的人如今走在府中都能挺直腰杆。



    对此,周韫只轻描淡写地:



    “那可真不巧。”



    婢女一噎,愤愤不平地说:“侧妃娘娘铁了心不去,岂是做贼心虚了?”



    话音甫落,不待周韫说话,时春立即上前一步,怒喝:



    “大胆!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娘娘大放厥词!”



    那句“做贼心虚”,岂是一个婢女可对主子说的话?



    周韫脸上的笑不知何时散了去,眉眼皆是浅薄的凉意。



    那婢女终于回神,狠狠打了个冷颤,她堪堪涩说:



    “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王妃院中奴才的规矩倒是叫本妃大开眼界。”周韫轻讽了一句,打断了那婢女的话。



    她眸子皆凉:“便是你家王妃,没确凿证据时,都不敢指着本妃骂本妃为贼,你倒是好胆识!”



    砰——



    那婢女终于清醒过来,砰得声跪地,脸色憋得通红,却又想着自己是正院的人,即使侧妃不悦,也不敢拿她如何。



    岂料周韫只对时春稍颔首,时春就冷着脸叫人拖下她。



    那婢女终于惊恐:“侧妃你不能这样对奴婢,奴婢是正院的人!”



    周韫不耐打断她:“那又怎样?”



    一个奴才她都处置不得,她这侧妃的位置索性不用坐了。



    那婢女被拖下去后,周韫才冷了眉眼,给时秋使了个眼色:



    “去查查究竟怎么了?”



    能让正院的人说出“做贼心虚”四字,显然不是什么小事。



    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时秋才回来,脸色些许不好:



    “方才王妃在后院中散步,险些摔倒,经过检查,那处地上被泼洒了油水,如今王妃请后院各位主子去前院,好查清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周韫惊呆,拧起眉:



    “这么大的事,本妃怎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时秋摇头:“王妃根本没闹出来,直接派人去请各位主子,恐怕就是想打其余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消息还是刘良娣知晓邱太医被请去了前院,遂后派人送出来的。



    周韫撇了撇嘴,倒是奸诈,不闹出来,依着她的性子,很大可能性,就是不去。



    她轻讽地低喃了声:



    “仗着个假肚皮,倒是会耀武扬威。”



    知晓发生何事后,容不得周韫不走这一趟。



    她相信,她若敢不去,王妃就敢将这个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不过即使决定去了,安全起见,周韫带了甚多的奴才,身后婢女小太监拥簇着,浩浩荡荡地朝正院走去。



    如今的正院中,一张屏风隔着,邱太医低着头,掩住眸子中的疑惑。



    庄宜穗脸色有些白,却精神尚好,她身边的氿雅着急地问:



    “太医,你倒是说话啊,我们王妃究竟怎么样了?”



    邱太医回神,拱了拱手:



    “王妃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讶罢了。”



    说话间,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眼王妃,却见王妃正紧盯着他,刹那间,他额头险些有些冷汗溢出。



    他听见王妃问他:“太医,本妃这胎儿可好?”



    声音低低温和的,瞧不出什么异样。



    可,哪怕时至今日,邱太医依旧记得,在王妃被诊出有孕前几日,还曾木着脸问他,身子可有好转。



    这才是他怀疑王妃这胎儿的最大原因。



    他敢对王妃说出,她于子嗣有碍,必是确信的,那岂止是有碍,不过说得好听些罢了,若老天不开眼,王妃想有孕,根本难上登天。



    可不过短短一段时间,王妃就忽地被诊出有孕。



    他亲自把的脉,确信王妃的确是滑脉,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心惊胆颤。



    邱太医敛尽心思,想起侧妃的交代,他尽量稳着声音说:



    “王妃这一胎儿来之不易,之前那些药恐是喝不得了,对腹中胎儿皆有影响。”



    他说得郑重,拧着眉,细心地交代。



    庄宜穗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言辞诚恳,根本没有怀疑她这胎儿的真假,才渐渐露了抹笑:



    “本妃记得了,这段时间劳烦太医了。”



    邱太医连声推辞,这时氿雅塞了物件给他,邱太医心下稍抖,在东西被收进袖子间时,他瞥到了眼。



    是他甚爱的淬玉烟杆子。



    他时而爱吸两口烟,这消息很少有人知晓,可王妃竟查得到,他心中有些苦笑。



    邱太医猜得到王妃这是何意。



    既是拉拢,亦是威慑。



    可这手段,比起故去的贵妃,终究是嫩稚了些。



    这时,一个小婢女脸色不好地走进来,掠过刘良娣等人,走进内室,刘良娣只听得见几句对话:



    “王妃!不好了!小菊被罚了!”



    刘良娣觑了眼在场的人,几乎只有侧妃不在场,所谓的小菊究竟是何人罚的,不言而喻。



    里面的王妃脸色也难堪下来:



    “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听行刑的人说,小菊对侧妃出口不敬,才会被罚的。”



    说这话时,那婢女还有些庆幸,幸好不是自己去锦和苑请的人。



    就在她话落时,外间传来通报声:



    “侧妃到——”



    周韫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小婢女摇着圆扇,她斜眸扫了眼内室,故作扶着小腹,不待众人行礼,就懒洋洋地说:



    “王妃派人去请妾身过来,怎得连面都不露?”



    她仿若什么皆不知的模样。



    内室听见这般张扬的话,庄宜穗脸上神色淡淡,氿雅稍有些不忿,喊了声:



    “王妃!您看她——”



    她不禁咬了咬唇,自家王妃有孕,侧妃竟还敢这般嚣张!



    外间周韫消停了会儿,是刘良娣在说正院的情况,稍顿,周韫似惊讶般掩唇:



    “还有此事?王妃怎得这般不小心?”



    一句“不小心”,似要将这事定格般。



    氿雅没忍住,绕过屏风走出来,冷声道:“侧妃慎言,若非贼人作祟,王妃又怎会险些滑倒?”



    其余人没说话,只稍有些惊讶。



    连带着周韫都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这王妃有孕终究是不同了。



    正院中的奴才往日见到她,皆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如今倒是个个挺直了腰杆,敢和她呛声了。



    周韫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遂后,漫不经心地反问:



    “既是贼人作祟,又和本妃有甚关系?”



    她无力地抚了抚额,王妃不在,她径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懒洋洋地说:



    “本妃这身子如今受不得累,走这一趟,就觉多了些不适。”



    身子是她的,她说不适,谁还能反驳她不成?



    氿雅被她这无赖的模样,噎得不行,心中恶寒,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直接坐下的不敬行为,氿雅想斥她大胆,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不敢说出去。



    就是这时,屏风后传来庄宜穗平静的声音:



    “本妃险些遭人算计,才差人去请了妹妹,只不知本妃院中的奴才犯了何错,惹得了妹妹大怒?”



    周韫眸色稍闪,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



    “倒非妾身想罚她,可她一进锦和苑,就说妾身‘做贼心虚’,如此胆大妄为,妾身怕她日后会冲撞了王妃,可不得替王妃好好教导一番?”



    庄宜穗心中骂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脸色冷了些:



    “那本妃倒还要谢谢妹妹了?”



    周韫嘴角勾起一抹幅度:“王妃不该妾身多管闲事,妾身就心满意足了,哪还敢让王妃说谢。”



    室内静了一瞬,似被周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周韫却没放松警惕。



    庄宜穗趁王爷没散朝,特意弄这么一出,哪会这般简单就结束?



    可下一刻,庄宜穗的话却让她拧了拧眉:



    “本妃乏了,待爷回来,再查此事,你们皆散了吧。”



    这下子,不仅周韫,其余人也皆惊讶,刘良娣和周韫对视了一眼,弄不懂王妃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大张旗鼓地将她们叫来,如今什么皆不查,就让她们回去了?



    周韫心中疑虑,明面上也不耐地冷了眸,刺了句:



    “王妃这是溜着妾身等人玩闹?”



    既不查,作甚派人去请她们?



    庄宜穗淡下眸眼,平静地问:“妹妹对本妃的做法有何意见?”



    室内倏地寂静下来。



    其余皆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下。



    须臾,周韫扯了扯嘴角,轻嗤了声:“妾身岂敢。”



    说罢,她冷呵了声,直接甩袖离开。



    她一走,其余人虽都很懵然,却也皆服了服身,告辞离开。



    周韫刚踏出正院,就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眼正院,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心。



    庄宜穗究竟想干什么?



    她想不通,只好作罢,刚要转身离开,忽地被人叫住,她回头一看,是方氏。



    遂后,方氏走近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



    “前些日子从锦和苑回来,只觉得锦和苑的茶水甚香,叫妾身日夜惦记着,总想再去叨扰侧妃一番。”



    周韫听出她话有投诚之意,稍挑了下眉梢,却没应下:



    “快午时了,将要用膳,喝那么多茶水作甚?”



    方氏一顿,轻咬唇瓣,似有些遗憾失望,她牵强地抿了抿唇。



    周韫只作视而不见,这时,刘良娣走过来,笑着说:



    “妾身好久没和姐姐说说话了,恰好和姐姐同路,不妨一道走吧。”



    她挡开了方氏,不着痕迹斜了方氏一眸,方氏尴尬地朝后退了退。



    走远了几步,刘氏才撇了撇嘴,露了几分憨态:



    “姐姐别看方氏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这后院和她走得近,可都没甚好下场。”



    周韫听得一知半解,这方氏往日在后院不显眼,她也不怎么关注过。



    路不长,刘氏没说很多,只说了一点:



    “前些时日,姐姐静养时,方氏常去前院。”



    只这一句,就足够周韫拧起眉梢。



    就这时,几人刚走到后花园凉亭处,周韫挺着大肚子,觉得些许累了,刚欲停下,就忽地听到一阵惊呼声。



    周韫尚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护着小腹退后几步,抬起头来看。



    就见一女子披头散发地,似不要命地冲过来,周韫惊恐地朝后躲,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带了甚多的奴才,那女子还未冲到周韫面前,就被拥护着她的一众奴才拦住。



    周韫刚松了口气,就听那女子还在拼命地挣扎,口中疯狂骂着周韫。



    她险些气笑了,就是这时,周韫忽地觉得身下一疼,她曾听接生嬷嬷说过要生产时是何情形,如今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倏然勾了勾唇。



    她认出了那女子,曾在年前,推她入湖的侍妾卢氏,后来一直被关在院子中。



    卢氏怎会出院子,又恰好出现在此?



    今日这事皆过太巧合,容不得她不多想。



    周韫觑了眼卢氏,卢氏不知她要作甚,口中的叫骂声都不自觉停了下来。



    周韫脸色稍许惨白。



    卢氏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地上,遂后,听见她不紧不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去寻王爷,就说本妃被人推倒,如今被送进了产房。”



    猜到她要作甚,卢氏身子抖了抖,疯狂地骂着:



    “周韫,你个贱人——”



    周韫眸子一点点冷下来,只作听不见,身下越来越疼,她紧攥住时秋的衣袖,觑着卢氏,吐出了几个字:



    “本妃倒要看你这次如何死!”



    上次推她入湖的账尚未算清,如今卢氏竟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知晓卢氏方才想对她做什么,周韫就恨不得将卢氏活扒了皮。



    这次,卢氏若不死,也得脱层皮!



    卢氏狠狠打了个冷颤。



    她早在做此事之前,就有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可却不代表她不害怕。



    可被关在院子中,只她一个人,寂静冷凉得她每晚都不敢入睡,连喝的药都被掺进□□,她如何能活?



    她活不了,周韫也别想好过。



    可如今,卢氏被奴才死死按住,知晓自己功亏一篑,哭着骂:



    “周韫!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贱人——”



    后院人赶过来时,就见周韫冷汗涔涔地倒在时秋怀中,脸上褪尽了血色,卢氏口中骂骂咧咧不停。



    被送进产房前,周韫口中还不停哭喊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