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院, 氿雅收到庄宜穗眼神后,就走到段嬷嬷身前,拧眉说:
“嬷嬷跟我来。”
段嬷嬷将瑾儿抱紧了些, 警惕地看向她:“氿雅姑娘这是作甚?礼仪还未开始。”
氿雅拧眉,斥了她一句:
“侧妃出事了, 还顾得上什么礼仪?你带着小王爷, 跟着我来就是!”
段嬷嬷不知外间发生何事, 可氿雅焦急催促着,让她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寻了一片,没寻到王爷和侧妃的身影,只好将信将疑地和着氿雅走。
顾妍坐在一侧桌子旁, 和旁人说着话,余光却一直落在瑾儿身上。
见段嬷嬷和氿雅离开,她稍蹙眉,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和旁人说了声抱歉, 起身忙忙追过去。
方离开前院,走到一旁小径,段嬷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倏地停下来:
“氿雅姑娘, 没有侧妃的命令, 恕老奴不能带着小王爷离开。”
她说完,就想回到前院,可还未转身, 就觉后脖颈一疼, 她眸子瞪大, 下一刻,身子软软倒下。
络青一身奴才服饰,手疾眼快地将瑾儿抱在怀里。
瑾儿睡得熟,这般大的动静都还未醒。
氿雅见此,松了口气,走过来,拧眉看了眼襁褓中熟睡的小人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让你们主子可别忘了我们王妃的条件!”
络青抱着瑾儿,觑了她一眼,拧了拧眉,根本不想搭理她。
在假山后,顾妍见此,瞪大了眼眸。
早年她家世高,也偶尔和傅巯打交道,自然知晓络青是傅巯身边贴身伺候的。
顾妍一心惊恐,朝后躲了躲,心中猜疑不定。
太子殿下不是死在大理寺了吗?
他身边的络青怎么出现在这里?
眼见着氿雅让络青将瑾儿抱走,顾妍蹙眉,稍失了分寸。
贤王妃?她怎么帮住太子?
络青身影快要消失,顾妍终于按捺不住,她答应了要帮周韫看着瑾儿,若是瑾儿不见,怕是那人要急疯了,顾妍忙拎着裙摆就要跟上去。
还不待她走出假山,手腕倏地从身后被人拉住。
顾妍慌乱回头,就见裴时一脸怒意拉住她,沉声道:“你在郭城一年,旁的没有长进,唯独这胆子倒大了不少!”
他气顾妍的不知分寸:“你可知那络青是何人?能被太子带在身边多年,你不会以为他只是简简单单那一个阉人?你以为你跟上去,他不会发现?”
裴时在看见顾妍跟出来的时候,就知晓她必然要多管闲事。
顾妍见是他,心中松了口气,顾不得问他怎会跟来,忙回头看了眼,却不见了络青身影,她一急,就要挣脱裴时的禁锢:
“裴时!你快放开我!”
裴时见她还不罢休,一阵头疼:
“即使国公爷在世,他也不会插手夺嫡一事!”
他口中的国公爷是指顾妍的生父。
顾妍的动作一怔,她抬头看向裴时,半晌,才平静地说:
“可他不在了。”
裴时顿时堪堪哑声。
顾妍一点点掰开他的手,垂眸低声说:“裴大人是保皇党,绝不参与党派之争,小女知晓,可小女答应侧妃照看小王爷,就绝不会失言。”
说罢,她挣脱掉裴时的手,转身拎着裙摆朝络青消失的方向追去。
裴时看着她的背影,扯了扯嘴角,一丝自嘲闪过。
对周韫绝不会失言。
那对他呢?
阿妍,你何时才能做到绝不失言?
冬恒出现在他身后,稍有紧张:“爷,裴府从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
裴时捏紧手心,冷眼觑向他:
“你要我放任她不管?”
冬恒盯着他的视线,终是噤声,让爷放任顾小姐不管?
根本不可能。
有时,冬恒不知该羡慕周韫,还是羡慕贤王殿下。
周韫得沈大人青睐,得顾小姐偏爱,然后入了贤王府,几人牵扯,注定了沈府、裴府、周府要和贤王府纠缠不清。
更遑论,珍贵妃致死都在替其谋划。
只一个周侧妃,让贤王占尽好处。
顾妍追着络青的踪迹,直到王府后门处,她看见了络青站在那里,似乎在等谁,她环顾四周,竟不见守门和巡逻的人,心下着急。
若叫络青将小王爷带出府,再想寻,可就难了!
须臾,顾妍深深吸了口气,她咬紧唇,就要出去。
跟在身后的裴时差些被气死,拉住她躲了回来。
顾妍拧眉,心中生了恼意,他不救小王爷就罢了,作甚拦着她?
却见裴时堵住了她的嘴,拧眉,冲她摇了摇头,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才低声说:
“别动,有人。”
顾妍一惊,没有丝毫怀疑,顿时抬手捂住唇。
裴时自幼习武,比她眼力耳力要好得多,他说有人,必然是有人。
竹林假山,将二人挡得严严实实,轻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竹叶的阴影透在顾妍脸上,裴时一手揽着她,垂眸不动地看着她。
有一瞬间,裴时抿紧了唇。
若她一直这般乖巧待在他怀里,可多好?
另一侧,络青被几人拦住,小德子拿着浮沉,笑呵呵地走到络青面前:
“等了这么久,可终于等到你了。”
络青谨慎地后退,扫了眼围住他的人,心中惊疑不定:“你怎会知晓我在这里?”
小德子呵呵一笑。
他可不知晓要来的是何人。
可自他家爷知晓太子未死,就怕今日会生乱,特意令他早早在后门这儿守着。
下一刻,小德子眸色一厉,倏地上前,络青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小德子卡住手腕,生生叫他松了手,将小王爷夺了回来。
小德子虽是阉人,可也随着傅昀在边关多年,可不是络青这般在宫中娇贵养着可比得了的。
络青手臂直接脱臼,疼得闷哼一声,额头皆是冷汗。
一番动静,瑾儿终于被吵醒,哇得一声哭出来。
脸上镇定的小德子,顿时生了慌乱,手忙脚乱地将襁褓抱起,浑身僵硬。
络青被几人按住,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
看戏到如今,顾妍终于忍不住从假山后走出来。
小德子惊讶:“顾姑娘?”
顾妍轻服了下身子,温柔地说:“侧妃叫我照看着小王爷,见小王爷被抱走,我就一路跟了过来。”
小德子知晓她和自家侧妃是好友,当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瑾儿哭得又急又凶,顾妍听得颇为难受,忙说:
“公公将小王爷给我吧。”
小德子点头,她孤身一女子,他也不怕她出什么乱子,将小王爷交给了她,心中陡然松了口气。
哄孩子这种事情,可真不是他一个阉人可做的。
一行人压着络青朝锦和苑去,顾妍抱着瑾儿,走了几步,忽地,她回头朝假山后看了一眼,稍顿,她咬唇,又回过头来。
裴时在假山后,眼睁睁看着顾妍跟着小德子他们离开后,才走了出来。
他身份特殊,是圣上亲信,却不能和皇子牵扯在一起。
既然顾妍无事,他自然不会露面。
东恒出现在他身后,眉头紧锁:“爷,这络青是太子亲信,怎会出现在这儿?”
裴时稍眯起眸子,敛尽锋芒:
“恐怕我们所有人都被太子耍了一通。”
那般人,会简简单单死在大理寺,本就出乎他意料。
可事已至此,太子想要翻盘,又谈何简单?
除非……裴时摩挲了下扳指,除非太子已经寻到了安虎令!
锦和苑中,一片混乱。
时春等昏迷的人,被一一弄醒,不安地跪在院子中,瑟瑟发抖地低着头。
内室中,周韫捶打着傅昀,哭着怨他:
“我将瑾儿交给你,你就放他一人在前院?”
周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那么小!”
傅昀任她捶打着,朝外看了眼,久不见动静,他也拧起了眉,堪堪涩声安慰:“傅巯不敢伤害他的。”
周韫狠狠呸了他一声: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
“瑾儿还那么小,即使不受伤,受到惊讶怎么办?”
她气得抹了把眼泪,推搡着傅昀:“都怪你没用!诺大的王府竟能让外人溜了进来!”
“连我的瑾儿都护不住,你这个贤王当得有甚用!”
听见她骂声的人皆瑟瑟发抖,娘娘什么话都敢骂,可他们这些听见的人,却都跟着提心吊胆。
傅昀掐紧手心,被她一句“没用”刺得心尖都在疼。
偏生如今没得消息,他一句话都没法反驳。
周韫推他半晌,最终自己无力地瘫倒在地,她捂着脸,哭着喊:
“……你还愣着作甚!你去找人啊!”
他话音甫落,就听外间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
周韫一怔,哭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转头看向珠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