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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十年磨一剑
    “我说,我研究是清代的戏曲,你们怎么老问元杂剧啊?”



    面对五位师兄师姐一会儿问关汉卿、马致远,一会儿问白朴、郑光祖,顾秋风知道归知道,只是觉得这个话题……歪了。



    “杂剧以元代最佳。”孔泽摇头晃脑地说道:“元曲之佳处何在?一言以蔽之,曰:自然而已矣。”



    “……”顾秋风无言以对。



    他知道,孔泽的这句话不是原创,而是引用了近代王国维先生对于元杂剧的评语。



    元代社会的激,烈,变动,使整个文坛的审美情趣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王国维认为,元剧作为叙事的文学,其审美特征就是“自然”。



    所谓自然,是真实地摹写作者的所见、所想,让观众真切地看到“时代之情状”,从而体悟到流注在故事中的旨趣。



    与此相联系,他指出元剧的文字,也必然不事藻绘,是鲜活的生动活泼的语言。



    至于元杂剧之所以具有这样的审美特征,王国维认为是出自“自娱”与“娱人”的需要。



    剧作家创作剧本,不是藏之名山,而是要公之于众,这必然要让观众看得明白、真切,才能进一步理解和认同。在这里,王国维把戏剧这一体裁的特征与观众心理联系起来,相当准确地揭示出形成元代文坛审美情趣的重要因素。



    不过,王国维所说的“自然”,只是元代文坛审美情趣的一个方面。从当时属于文坛主体的戏曲、散曲创作倾向看,许多作家不仅自然地抒写人情世态,而且表现出淋漓尽致、饱满酣畅的风格。以剧本的情节安排而论,元代的剧作家总是把简单的故事写得波澜跌宕,透彻地表现悲欢离合的情态;以刻画人物而论,则力图揭示出主人公的内心奥秘,曲尽形容,鲜明地显示出其个性特征;以语言风格而论,则崇尚本色,大量运用俗语、俚语,以及衬字、双声、叠韵,生动地绘形绘色。



    剧作者往往毫无遮拦地让人物尽情宣卸爱与恨。



    关汉卿写窦娥呼天抢地,骂管骂吏,把悲愤怨恨的氛围推到极限。



    郑光祖写倩女追求恋人,乃至魂魄飞越千山万水,一路上吐露对爱情的渴望。



    有些剧作者甚至还借剧中人歌哭笑啼,释放胸中积悃,马致远《汉宫秋》、《荐福碑》,白朴《梧桐雨》中的多段唱词,实际上是作者在发卸对现实的不满。



    对于元杂剧所表现的审美情趣,明代陈与郊《古杂剧序》中说:“夫元之曲以摹绘神理,殚极才情,足抉宇壤之秘。”孟称舜在《古今名剧合选序》中也说:“迨夫曲之为妙,极古今好丑、贵贱、离合、死生,因事以造行,随物而赋象。”他们都看到了元杂剧具有曲尽人情、透彻无遗地表现事物的特点。而且都用了“极”这一强烈字眼给予形容。吴伟业在《北词广正谱序》中更是指出:“今之传奇,即古者歌舞之变也,然其感动人心,较昔之歌舞,更显而畅矣。而元人传奇,又其最善者也。”所谓显而畅,是指元剧题旨是显露的,能让观众看得真切明白;而总体的风格则呈现出酣畅之美,让观众有痛快淋漓的感受。



    又聊了几句,六个人便各忙各的了。



    顾秋风继续梳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



    白朴之后,关于杨、李二人的故事,写的比较好而影响力又比较大的,当数明人吴世美的传奇《惊鸿记》。



    《惊鸿记》写的是唐明皇同梅妃、杨贵妃的故事。



    它根据宋人小说《梅妃传》及多种关于杨贵妃的文学作品、传说加工而成。大意是:



    唐明皇好美铯,宠爱梅妃。而梅妃却在宴席上得罪唐明皇的弟弟薛王,薛王遂与高力士、杨国忠合谋献寿王妃杨玉环以夺其宠。后杨贵妃得宠,梅妃被黜。安史之乱骤起,杨贵妃死于马嵬坡,梅妃几经乱离终与唐明皇相聚。后诸人于天界相会,得知彼此原是仙人,尽释前嫌。



    到了清代,洪昇重新演绎唐明皇杨贵妃的故事,基本上继承了白居易诗和白朴剧的内容和意蕴,而有所改变。他热烈地歌颂了杨、李二人的爱情,并联系他们的爱情生活,反映了丰见社会复杂的矛盾斗铮,成为了这类题材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戏曲作品。



    在《长生殿》例言中,洪昇清楚地表明了他的创作历程:



    “忆与严十定隅坐皋园,谈及开元、天宝间事,偶感李白之遇,作《沉香亭》传奇。寻客燕台,亡友毛玉斯谓排场近熟,因去李白,入李泌辅肃宗中兴,更名《舞霓裳》,优伶皆久习之。后又念情之所钟,在帝王家罕有。马嵬之变,已违夙誓;而唐人有玉妃归蓬莱仙院,明皇游月宫之说,因合用之,专写钗合情缘,以《长生殿》题名,诸同人颇赏之。乐人请是本演习,遂传于时。盖经十余年,三易稿而始成,予可谓乐此不疲矣。”



    在创作过程中,洪昇吸收了毛玉斯、赵执信、徐麟、吴舒凫等许多朋友的意见,在立意、结构、词语、曲调方面无不经过推敲。由于经历了明朝的覆王和清朝的建立,人们的明组思想意识加强了,再加上洪昇多方面的文艺才能和严肃的创作态度,使《长生殿》在艺术表现上达到了清代戏曲创作的最高水平。



    《长生殿·自序》中,洪昇又表明了自己的创作思想。



    他说:“余读白乐天《长恨歌》及元人《秋雨梧桐》杂剧,辄作数日恶。”



    “辄作数日恶”,语出《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语王右军曰:‘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



    “恶”是指很伤感,情绪极坏。



    洪昇的意思是,他深为两篇作品所感动,但又不满意作品写得过于感伤。



    所以后文说明他作《长生殿》,是写唐明皇、杨贵妃之情事,而命意在于显示“乐极哀来”,以“垂戒来世”。



    就这一点说,与白居易、白朴剧的意蕴是一致的。但他要改变故事的悲剧结局,让唐明皇、杨贵妃“败而能悔”,“死生仙鬼都经遍,直做天宫并蒂莲”。



    这种创作思想,也就决定了《长生殿》上下两卷作法和风格的不尽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