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星自是没有异议的,说起来她才建立起来对周氏的防线还不算完整,刚刚能够鼓起勇气回击陆苒姣已经是她的一大进步了。
去往大门口的路上沈槐衣心里想着,隐约有些无奈。被强行打压出来的奴性一时半会儿还真的难以消磨干净,但只要沈知星愿意改,就一定可以。
绣着水荷的花鞋踩过地上未被清理干净的薄雪,吐出来的气息都成了白雾,空气里干冷的让人发颤。苔芗将她的大氅给她披上,勉强阻挡了一些寒气,但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冻的她嘴唇发僵。
“昭城这么冷吗……”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一向如此,我已经吩咐小厮准备了手炉,里面是银丝暖灰,撑过去皇宫的一路就好了。”沈知星心思细腻,早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轻声告诉沈槐衣。
沈槐衣冻得不太想开口,只点了点头。昭城的天气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奇怪,明明只是一场小雪,明明没有风吹过,偏偏冷的像生在北极一样。
难以捉摸又奇奇怪怪。
“对了槐衣,你今日……”沈知星顿了顿,心中思量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为何在世安宛里逗留了这么久都没过来?”
为什么?沈槐衣愣了愣,而后眼中瞬间充满了怨气,声音闷闷的:“二姨娘送给我那婢女给我点花钿的时候把朱砂弄在我身上了,换衣服就耽搁了些时间。让姐姐担心了,没什么大事。”
她避重就轻的给沈知星说了,心中却将周氏狠狠地记上了一笔。居然敢用这么下贱的招数算计她,事后居然还装作不知道的模样,简直可恶。
不过……
脑海里闪过一张清丽而妩媚的脸,沈槐衣清醒了一些,她的那个小侄女好像在原着中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还是提防些好,和周氏玩儿的好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哥上次不是让牙婆子给你带来了很多佣人吗?怎么还把二姨娘送的人放在身边,你也不怕出意外。”沈知星嗔怪了一声,眼睛里有不赞同:“二姨妈如果对你怎么办?”
早就不利了啊,沈槐衣笑着没说话,她和周氏暗地里的交锋还是暂且不要同沈知星说。今天明明就是周氏安排她穿粉色衣衫点梅花花钿,但是她没有那么穿周氏居然也一点也不奇怪。
莫非,是她想错了?
此时此刻的主屋里,周氏见沈槐衣她们当真走远了,气的身子微微颤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陆苒姣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安慰着:“姑母不要生气了,二妹妹就是年龄太小了,还有孩子心性呢。”
周氏大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然后紧紧握着陆苒姣的手,声音低沉而苍老:“姣姣啊,你如今也看到了,姑母我在这将军府简直如履薄冰,一个人带着经常受大夫人留下的两个小姐的冤枉气,我这心里、心里着实不好受啊。”
说到动情处,周氏还呜咽的哭了出来。
陆苒姣眼里笑容渐渐消散,只是用力的回握住周氏的手,声音很轻:“姑母放心,姣姣肯定会努力留下来,陪着您一起的。”
听到这话周氏才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恶毒,但是转瞬即逝,她说道:“姑母知道我们姣姣是个好孩子,那你动作要快。我听闻将军和大少爷会回来小住一段日子,这些天你就住在浅云楼里,哪里同大少爷的临江居最为接近……姣姣,你不能犹豫了啊。”
陆苒姣深深地点了点头:“姑母,我会的。这一次,我一定会做到的。”
一直到上了马车,沈槐衣才觉得刺骨的寒气被遮挡了些,抱紧怀里的手炉,她舒舒服服的靠在柔软的车壁上,心情万分舒畅。
“外面又在落雪了,槐衣,你要不要看看?”沈知星小心翼翼的撩开一角窗帘,看见洋洋洒洒宛若柳絮飘落的雪花当即兴奋的叫了声沈槐衣,眼睛里全是新奇,小女儿心态尽显。
“昨夜不是也下了吗?姐姐还没有看够?”沈槐衣对这种自然景象兴趣不大,有些散漫的问道。
“但是这不一样啊,我是第一次在闹市里看雪呢。”沈知星解释,痴痴的望着不断落下的雪花,表情柔和,也没有再管身后的沈槐衣,看着雪落时的市井百态,耳边充斥着商人小贩的叫卖声,烟火气息浓郁她心生向往。
如果可以的话,在这种不用烦恼每日里怎么说话怎么应付人的地方生活,应该也是极好的。
“大人。”
身后的侍从小声叫了他一声,方时黔收回目光,俊秀中藏着刚硬的面容上处变不惊:“怎么了?”
“属下没能找到小少爷。”侍从沉声说道。
方时黔微微颔首,也没怪罪他:“应该同江家的小孩儿在一块,无事,你下去吧。”
侍从应了一声,默默地从人群中消失。
方时黔站在一处酒楼前,盯着那辆带着明显标志的马车很久,一直到看不清了才收回目光,一时间心头有些怅然若失。
刚刚看到的那个满眼向往与柔情的姑娘是将军府的人?
那样干净纯粹的目光,方时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明明身处华丽温暖的马车里,却分明对这街上普通人的生活有浓烈的渴望。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亲自问问那个姑娘为什么。
他走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肩头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飞雪方时黔才抬脚转身离开,只是那双干净的眼睛一直在他心头停放,久久无法忘怀。
是不是因为身处肮脏的泥沼太久,所以对光明太过依赖?
他想不明白,只是方时黔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小商贩面前的两个小孩子。
一个带着奶黄抹额,衣衫是同色长袍,没有披披风,一张小脸冻得通红。旁边的小孩儿同样只穿了一身宝蓝衣袍,垂眸站在大雪中一言不发。
方时黔原本放下去的手就又提了上来。
“老板,我要四串糖葫芦!要最好看的那个!”方时奕一边将铜板递给商贩一边吆喝着要这个要那个,丝毫没有感觉有谁已经走了过来。
“不是那个,要那个!黑色旁边的那个!”
江渡一抬头就看见正在走过来的方时黔,男人面色微沉,盯着方时奕的目光中有些不怀好意。他神色顿了顿,而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时奕打断了。
“方、方时……”
“小结巴你要吃几个啊,一串有七个而我有四串,就给你分三个吧!你看,我们是好兄弟吧,我对你多……啊,那个不要命的打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