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玉一进来留踉跄着跪在了沈槐衣面前,不知道的以为她有多么忠心。
沈槐衣眼中流露出爱怜与悲伤,弯腰扶着苔玉的手臂,也不曾暗中用力,只轻轻问着:“可是苔玉,那头面是二姨娘让你交给我的,是不是?”
见小丫鬟满脸错愣着没有说话,沈槐衣继续晓之以情,“苔玉你扪心自问,我平日里可有克扣你们吃穿,我待你到底如何你自己清楚,今日里有王爷和方统领在,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直接说便是,不要害怕。”
“二小姐……”苔玉没想到她会这样,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周氏,可是怕别人发现又迅速回头看着沈槐衣,“奴婢……”
“二小姐都说了,让你将事实说出来,苔玉你放心好了,有这么多人在场只要你肯吐露事实绝对不可能冤枉你。”周氏缓声说道,明明在鼓励苔玉说出真相,可是苔玉就是感觉到了她话中深深地威胁。
事实吗……
苔玉一顿,垂下了眼睛。
沈槐衣对她自然不抱希翼,就是想看看她和周氏能编出什么来。
“二小姐,这个头面不是您从皇宫带回来的吗?您说,有了金凤头面距离皇后的位置也不远了,您可是亲口告诉奴婢,让奴婢好好收拾着的……”
……
暮色四合,皇宫里朱墙巍峨,乐怡宫里灯火阑珊,薄紫的琉璃铺了满地,一片零碎的璀璨里蜿蜒开荼靡的柔情。
淑妃半卧在鎏金彩雀的软榻上,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枚干果,柳眉微微上挑,半开的眼里是风情万种。
身旁的粉装宫女在她耳畔轻声说着话,淑妃听的漫不经心。
良久以后,她微微抬眼,“金凤头面被将军府的那个小妾嫁祸给了他们的二小姐?”
宫女点了点头,“城中传言那位二小姐身娇体弱,奴婢觉得让她去偷头面是不大可能的。”
淑妃轻笑,眼睛里有了些轻蔑:“你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别人自然也可以,那个小妾也是个蠢的,自以为将那姑娘弄进监狱里便万事大吉了。最多两天,只怕那位沈二小姐就会从大牢里出来了。”
宫女低声说道:“今天下午关进去的,听说住的地方同普通罪犯不一样,奴婢觉得是有人打点过了。”
淑妃扫了那宫女一眼,“不然呢,再怎么也是将军府的姑娘,你以为沈施翼是个好糊弄的?”
说罢,淑妃又不耐的挥了挥手,让宫女下去,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一下子黑沉起来:“懒得同你说了,下去,派人问问八王爷的夫子,他最近学的怎么样?”
宫女早已经习惯了她的阴晴不定,闻言轻轻应了一声后便退下了。
八王爷常隽是淑妃的孩子,今年方才十五岁。
随着镂空檀木门被人轻轻关上,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沉寂。
淑妃望着前方墙壁上荧光闪烁的夜明灯,微微勾唇笑着:“皇后倒是个聪明的,只可惜找了个愚钝的人当耳目,说起来这一次还是得感谢感谢那个沈家的小姑娘……”
“皇后想要弄垮淑妃,结果报应降在了我身上。”沈槐衣回想起方才苔芗带过来的消息,心底嗤笑了一声。
昭城地牢昏暗潮湿,远远的摆了两簇小烛火,灯影暗淡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铁栅栏分隔开的囚牢里腐肉萎靡,衣衫褴褛的犯人们脸色青紫,身上便是污垢。脚镣横跨在双腿之间,轻微的一挪动便是沉重而哀切的声音。
方时黔好歹也是锦衣卫的统领,看在沈知星的份儿上给沈槐衣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牢房,临走前眉目犹豫的告诉她:
“你的婢女指证是你偷的头面,而我们也暂且找不到新的证据,就……先委屈你了。”
沈槐衣抱着特地要来的小板凳,垂眸摇了摇头:“我明白的。”
小姑娘身影单薄,面上全是落寞与淡淡的害怕,绕是方时黔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没忍住碎碎念了几声:“你还只是一个姑娘家,周姨娘怎么会对你那么大恶意……罢了,等你这次熬过去之后,尽快嫁出去吧,省的天天被人算计。”
见沈槐衣不吭声,方时黔越发觉得她可怜,只是有人过来叫他,说有事情要处理,方时黔这才多叮嘱牢房守卫了几句,转身便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沈槐衣环顾四周,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将小凳子放在上面,也不管脏不脏径直坐了下去。
虽然方时黔动了点私权给她找了个环境相对较好的地方,但事实上只要是牢狱都好不到哪儿去,沈槐衣依稀记得从前自己看的那些网文里富家子弟被关地牢时有床有肉,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到了她这儿就只有苔芗偷偷塞给她的一包瓜子。
苔玉会背叛她在沈槐衣的意料之中,就连现在的牢狱之灾她都有了些准备。
周氏绝对想将她斩草除根,却又舍不得自己动手。
地牢暗沉的不分天日,流水缓缓滴落,发出啪嗒的突兀声响。在沈槐衣开始嗑瓜子之前,整个地牢都充斥着诡异的静谧。
苔芗给她的是炒的嘭香的五香味儿瓜子,沈槐衣一边磕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些天的记忆,想找点小细节出来回味。
只是,她还没将自己的思绪完全打开,就感觉裙摆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力道细微,她以为是老鼠。
只是,没过多久,那种衣衫被牵扯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沈槐衣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慢慢回头,对上了一双灰暗的眼睛。
沈槐衣:“……”
好大的一只老鼠。
“喂,”‘老鼠’开口说话了,声音像被石磨碾过一般喑哑难听,“你手里的……是什么?”
沈槐衣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老鼠’是自己的狱友。本着同在一片监狱就友好相处的原则,沈槐衣抬起五香瓜子晃了晃:“你说这个?”
狱友点了点头,甚至往她的牢房贴了贴,脚镣唰唰作响。
“你想吃啊?”沈槐衣挑眉轻笑,坐在小板凳上摇头晃脑,一包瓜子被她捏着角,她眼睛亮了亮,将其抛上抛下几个来回,果真看见对面狱友的眼珠子就像黏在了瓜子包上一样。
怪可怜的还,一句话也不说,就只知道看着沈槐衣手上的瓜子。
沈槐衣轻哂,觉得有些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