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徽城会如何于沈槐衣本就无关紧要。
“二小姐所言极是,我怎么会甘心呢。”徽城笑了起来,眼里有淡淡的自嘲,“可是我也别无他法啊,像二小姐这样总是高高在上的人,定然不会明白我作为蝼蚁的痛苦了。”
轻而易举的就被人拿捏住,他做梦都想逃出去。
沈槐衣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再一思索又觉得徽城只是下意识在谴责像她这样的人,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说道:“如果徽城公子想逃离我姨娘的话,我愿意帮忙。”
而后,她果然看见徽城方才还灰寂着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只是光芒很快便暗淡了下去,“二小姐愿意帮我自然十分感激,可是你也知道的……”
他说着,目光落在地窖头顶覆盖了杂草的铁盖上,夜晚星辰散落,光芒零碎的降下来,隐约透过杂草掉入地窖,刚好停在徽城的眉眼前,衬的他越发温柔。
“只要她不想我离开,我便逃不掉,无论如何。”
沈槐衣狠狠的怔了怔。
……
再回到世安宛,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苔芗给沈槐衣端来熬的浓稠的燕窝,却被小姑娘摆手拒绝了:“关于徽城的事情,阑珊坊里也只知道那么多了吗。”
想到方才地窖的情况,沈槐衣难免有些唏嘘了。
多好的一个少年郎啊,被周氏强行养了四年,直接断送了徽城的前程。
他是该恨,该不甘的。
“小姐晚膳吃的本来就少,方才又和徽城公子谈了那么久,现在当真一口都吃不下了吗?”苔芗皱眉说道,不管徽城怎么样,她到底还是心疼的沈槐衣。
“我不用,你端下去便是。”沈槐衣再次摇头拒绝,她心里头装着事情,大半夜怎么吃得下去,“我刚才问你的事情,你还没有答复我。”
见她态度坚决,苔芗便也没了办法,只得心中叹息一声放下了,随后低声告诉她,“您问的事情坊主也只知道那么多,要再详细的话也只能多等等才知道,不过坊主还让我给你带话。”
槿暮想告诉她什么?沈槐衣抬眼看着苔芗,随后就听到苔芗说:“有些时候您一旦觉得不知所措了,没关系的,放手一搏便是,徽城的事情您只要知道其中四五,绝对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放手一搏,沈槐衣眼睫轻轻颤了颤,这样吗?
“我……大概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是。”
等人离开后,沈槐衣才看着铜镜中少女已然长开的眉眼愣神,想起槿暮的提点和徽城的眼睛,最后莫名其妙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另一个男人的眸子。
冷冽里夹杂了些许不明显的温柔,面部线条经历过风吹雨打不似其他男子那般柔和,对任何事都像有着散漫,可看着她的时候,眼中又全是认真。
说来也有许久未曾见过常溟了呢,沈槐衣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想,最近将军府里杂事太多,趁着朝堂上有些纷争还没来得及开始,她必须加快速度了,有常令松在位,沈家人不管如何都要不小心些才是。
隔日清晨,薄雾低垂,墙角沉默一个冬天的种子奋力攀爬,试图在春天来临之际冒出新芽。
今日是三月初一,新春的第一天。
沈槐衣一大早便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任由苔芗给自己梳洗绾发。
“今日初春,九王爷和方统领约两位小姐去踏青呢,就在昭城外的寺庙里,还说可以顺便祈福。”苔芗一边将小姑娘柔顺的长发用簪子固定,一边看着铜镜中沈槐衣半睁的眼睛笑着说道。
踏青吗?沈槐衣想着,嗤笑了一声,“方时黔还要勾搭姐姐一起去?”
苔芗手上动作一顿,小声提醒,“还有王爷呢,九王爷也想和小姐一起去安平寺祈福。”
“还有常小溟啊,”沈槐衣点了点头,明显有些没睡醒的懵懂,“安平寺灵不灵?”
真的可以保佑她一世平安吗?
苔芗放下梳子,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抖给沈槐衣看,说道:“这种事情心诚则灵,信则有不信则无……小姐今日想穿那件衣服?”
沈槐衣粗略的扫了一眼,纠结的将兰花指点在那件藕粉的长衫襦裙上,“这件吧,显得我天真可爱没有心机。”
“是。”苔芗唇角笑容有些碎裂,只是很快她便重拾好心情,兴致勃勃的给沈槐衣换衣,还蛊惑她:“小姐今日要描眉吗?最近昭城里烟眉特别受小姐们的喜爱,还有点绛唇,小姐要不要试试新送来的红纸?”
沈槐衣:“……嗯。”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
偏生苔芗难得充满激情的收拾打扮她,沈槐衣就算心底有疑也只能压下去,免得扫了这小丫鬟的兴致。
不过一直到她被打扮好跟着沈知星出了王府才发现不对劲,恢宏大气的府门外两座石狮巍然挺立,露出獠牙凶狠的瞪着对面的两座马车。
两座。
一座暗纹鎏金低调奢华,另一座红云覆盖高调的有些不正经。
而此时此刻,它们的主人也正从车里下来,面上皆是浅淡的笑容。
“小知星,快过来,我带你去安平寺玩玩儿。”方时黔靠着马车,对着沈知星勾了勾手指,笑容肆意。
“姐姐?”沈槐衣心中一顿,当即转身看着身旁的少女,可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沈知星的面上已经布满薄红,听见方时黔的调戏恼怒的哼了声,却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少女背影纤细,脚下步步生莲。
沈槐衣皱了皱眉,心中多了些烦躁。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她家那个傻姐姐被人家吃得死死的,简直没眼看了。
不过沈槐衣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常溟站在不远处,看见她看过去眉梢都是温暖的笑意。
“槐衣。”他叫她,声音揉碎在初春的风里。
沈槐衣垂着眼睛,想了想还是抿唇细声细气的应着:“王爷,您这是要……”
“安平寺的平安符听说最为灵验,趁着今日天气晴朗适合踏青,一起去祈福吧。”常溟说道,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际上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
行风原本给他计划的是单独和小姑娘出来,不过他紧张的思索了许久,还是将方时黔叫上了。
绝对不是因为他害怕沈槐衣拒绝。